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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勝於方寸之間-以色列用兵謀略

文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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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現深

1990-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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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勝於方寸之間-以色列用兵謀略
 

本文出自 1990 / 3月號雜誌 第045期遠見雜誌

不到以色列,永遠不知道全民皆兵的威力與悲壯。

◇ ◇ ◇

在贖罪日戰爭的第一天,敘利亞坦克挾五個師兵力,直撲碎石嶙嶙的戈蘭高地。以色列第七裝甲旅憑四十架坦克兵力,血載到最後只剩七輛,竟阻攔了敘利亞五百架坦克的攻勢,還摧毀其中的二六0架超過了以色列軍人以一敵三的平均戰鬥力。

◇ ◇ ◇

警衛拿著烏茲衝鋒槍往來巡邏,本古里昂國際機場附近那所聞名世界的以色列航空工業公司(IAI)簡報室內,副總栽奧塔士(Moshe Ortass)揮著滿頭銀髮,和同僚敘述他們如何以四百種產品、一千種技術,行銷至世界六十餘個國家。從滿壁的武器展示圖介紹到太空科技時,這位老科學家不忘補充說:「人造衛星是我最新的情人。」在以色列全國四百四十多萬人口裡,有超過六萬成年人投身武器的研發與製造。

◇ ◇ ◇

南方沙漠陽光刺眼,任歷史古蹟馬薩達(Masada)正有一群工程軍伍舉行畢業典禮,宣誓效忠國家。 他們從昨夜出發,背著重達二十公斤的全副武裝,走了二十多小時,爬上這三百公尺的斜削山丘。一個士兵中暑暈倒,他的母視附耳低聲說:「兒子,不要害怕;當年我服役的時候,也是這樣。」

建國四十一年以來,以色列人平均每四個家庭就有一位親友在戰火中喪生。

以色列和台灣的戰略環境頗為相近。第一,阿拉伯國家的人口、土地、經濟規模都遠超過以色列,又握有石油,國際戰略地位高,方便對猶太人實行封鎖;第二,以色列地狹人稱,缺乏持久戰所必須的戰略縱深,敵軍一發動攻擊,能應變的時間極短。

在諸多不利條件下,猶太人卻能每戰必勝,攻無不克,究竟秘密何在?他們的戰爭原則是甚麼?

和他們積極的個性相似,在一輸就可能亡國滅種的心情下,發展出全民皆兵,先發制人,瞬間反守為攻,速戰速決等連環策略。

遠者如一九六七年的六日戰爭。當埃及和敘利亞、約旦調動兵員到前線,並下令聯合國維持和平部隊撒退後,以色列突然先發制人,六日之內獲得全面勝利。

近者則是一九八一年突襲伊拉克核能基地。十六架經過改裝的F15與F16戰機,神不知鬼不覺的橫越三個敵對的阿拉伯國家,把炸彈逐枚投在伊拉克核能基地的每一個中心上,全身而退。伊拉克對以色列的核能威脅因此延後了十年。

勝負瞬間改寫

「我們戰略上是防守,戰術上是出擊。」情治系統出身的雷朗准將說。

反守為攻的典範則發生在一九七三年「贖罪日戰爭」。在埃及奇襲下,以軍初期節節敗退。但南軍團指揮官夏隆將軍並沒有因此自亂陣腳,反而冷靜地找出激陣的缺口,毫不遲疑的揮軍插入,強渡蘇彝士運河,一方面包抄敵後、包圍了整個埃及第三軍;另一方面,長驅直入內陸,占領離埃及首都開羅僅一0一公里的據點,勝負立即改寫。

為了化戰爭威脅於無形,猶太人也相當果斷地採用強悍的嚇阻策略。此所以能解釋以色列在二十多年前就秘密發展核武,現擁有全中東最龐大的核子武力。

此外,以色列對阿拉伯國家的短程飛彈和化學武器威脅,也是毫不容情。

在贖罪日戰爭,敘利亞有天只是向以色列北方一個小鎮發射一枚只裝傳統炸藥的飛彈,以色列空軍就立刻出動,向敘利亞空軍總部投擲了八十枚炸彈以為報復。此後,沒有任何國家數再用地對地飛彈攻擊以色列內陸。

埃及曾對葉門便用化學武器,但即便以色列軍在一九七三年直逼開羅時,埃及仍不數對兵臨城下的以軍動用倉庫裡的化學武器。「他們敢用?那就等著瞧。」空軍指揮官本隆將軍(Avihu Ben-Nun)回憶當年說。

國家小,猶太人深知若長期供養大量兵員,不啻是為國民經濟自掘墳墓。所以從建國時代,就仿效瑞士和瑞典的方式,建立全球首屈一指的後備軍制度,做到真正全民皆兵。

一生服役七年

以色列每個成人服完常備兵役,退役後都自動成為後備軍人,每年再服三十到六十天真刀真槍的後備役。無論是後備小兵或後備將軍,也許到前線戍守,也許學習新武器戰技,也許參與鎮壓巴勒斯坦人的暴動,任務和常備兵幾乎完全相同,老闆還得照付薪水。

一個成年男人有生之年,平均消耗在軍旅生涯的歲月高達七年。

後備軍人平日就受命密切注意電台每小時的新聞與氣象廣播。如果戰事爆發,軍方就透過電台播放密語,傳令報到時間與地點。

後備軍人聞訊就要立即趕赴附近的基地,經過超級市場一樣的軍備中心,領取全副裝備,乘搭已被征用的公共交通工具開赴前線。女後備軍人則迅速接管後勤和民防(為確保長期儲藏在倉庫的武器、彈藥甚至戰鬥機完全能用,猶太人發展出領先全球的武器儲藏技術和防潮、防銹裝備)。

「從初期十幾萬的當備兵到後期約四十幾萬的後備軍人全部投入戰場,中間不超過四十八小時。」一位退役上校以親身經驗說。

至於在戰場上如何以寡擊聚。一位前坦克指揮官以親身經驗指出,以色列軍隊無論在訓練和武器裝備上,都強調機動性(有最先進的武器運輸系統,空軍經費占國防總預算一半以上),故較易做到集中兵力,給敵人脆弱部位致命的一擊。

「像蚊子那麼小,集中力量也能把堂堂男子漢咬出一灘鮮血。」他舉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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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解敵人心防

在每一次戰爭裡,以色列三軍摧毀的其實不是敵人,而是敵人的士氣、軍心、戰略和作戰藍圖。

在六日戰事最後一天,阿拉伯聯軍兵敗如山倒。事實上,當時高達八0%的埃及士兵與裝備都是完好的,遺棄在山野間的坦克有兩百多部竟是毫無損壞,有些里程錶上紀錄才走了五十公里。在贖罪日戰爭裡,裝備完好的埃及軍團也是在以軍尖兵逼近開羅一0一公里時,就士氣全消,失去戰力。

「戰爭常常是心理戰,當指揮官相信自己已經失敗,那就是真的失敗了,戰爭也就可以結束。」以色列前參謀總長尚龍(Dan Shomron)接受軍事刊物訪問時分析說。

再加上小國難耐久戰。以七0年代短短十八天的贖罪日戰爭為例,就耗用了以色列一整年的國民所得。阿拉伯國家也深知以色列這個弱點,每次戰役,總是儘量採取拖延戰術,要藉時間把以色列拖垮。但因為以色列成功實施「集中力量,致命一擊,速戰速決」策略,總能屢破敵陣。

做到以寡敵眾的另一個重要原則,就是三軍人人會說,但更貴在身體力行的「以質勝量」。包括嚴格的訓練,和武器研發、製造及維修的能力。

就以最精銳的空軍為例。五三%役男填從軍志願時選擇空軍,但空軍每年只選擇最優者。在頭四個月,要同時接受數學、物理、電腦、統計、氣象、電子等科目的密集訓練。開訓幾天,就淘汰一半的人。剩下的一半,到結業時淘汰到只剩四分之一。

不像多數歐美國家,以色列並未依賴教育班長,教官常常都是經驗豐富的戰士,著重傳授戰場戰技和心得。(詳見另文「以色列軍人素描」)

一位曾在沙漠戍守長達三年的老軍官就向「遠見」記者透露,他如何被邀請到軍中客座講授沙漠求生之道。「你也許不知道,人在斷水斷糧的條件下,如果有過適當訓練,可以生存七天。」他邊說邊從沙礫中拔出一株毫不起眼的植物給客人品嚐,果然帶一點鹹味,正是沙漠求生不可或缺的鹽分。

優良的訓練與戰技,不只今前線陸軍官兵在戰爭初期以一數五,抵擋敵人前進。在海洋上,也有優異紀錄。

武器裝備獨步全球

六日戰爭後幾年,埃及海軍配備射程三十七公里的冥河飛彈(Styx);當時以色列飛彈快艇配備的天使飛彈,射程只有二十二公里。以色列抉艇依然能憑先進的電子裝備和狡猾的躲避技巧,屢次迫近敵人艦艇,創造十九比零的紀錄。埃及戰艦發射的五十枝冥河,全部落空。

支持「以質勝量」的另一項支柱,由先進的尖端武器和維修技術組成。

以台灣五分之一的人口,以色列軍火工業卻能發展出多樣獨步全球的武器裝備。

和美、蘇同類武器不相上下的,就有麥卡瓦坦克、少(雄)獅戰機、飛箭反戰術飛彈、伯納克垂直反飛彈系統、無人偵察機、電子戰系統。較早期的還有著名的烏茲衝鋒搶、遠銷台灣的天使飛彈等。更因為以色列的武器設計者,本身就是經驗豐富的戰士,更使他們的產品以實用性聞名世界。

「只要IDF(以色列國防軍Iserel Defense Forces的簡稱)使用的軍品,就不愁沒有外國客戶來買。」以色列航空工業公司的發言人兼廣告經理赫門(F.P. Herman)驕傲的說。(以色列皇牌武器,見另文)

武器研發能力,是四十年血汗累積起來。

早年,英國禁售以色列依賴甚深的酋長坦克,經過近二十年嘗試,猶太人終於自製出麥卡瓦。法國六0年代禁售幻像,以色列就自力製造出幼獅(Kfir)和少(Lavi)戰機。

二十多年前美國空軍主力的幽靈戰機,猶太人把它改了又改,去年在國際市場上推出有全新引擎和管線、骨架、電子偵測及武器設施的「幽靈二000」戰機。

「一加一大於二」

以色列航空工業公司還把C130運輸機(台灣也在使用)改裝成加油機;把波音七0七(台灣也有)裝上偵測裝置,搶美國E2C型空中預警機的生意;把老舊的無人小飛機技術結合攝影和電子遙控等裝置,製造因美國國防部也要前來採購的無人偵察機;把小小穿甲彈加上尾翅,加強炮彈準確度……等。「一加一不等於二,而是大於二。」IAI的赫門介紹武器整合觀念時說。

西方國家武器用舊了就換新的作法,比台灣中國人還窮的猶太人承擔不起,寧頗把武器千修百改,降低成本,也增添額外的戰力。

贖罪日戰爭裡,以色列曾有八百架坦克受創,其中四百架經過技師翻修,幾天內就再度投身戰場。「打仗時,那有時間容你去添購新武器。」負責武器修護的加比上校,批評西方國家武器用舊即丟的作法奢侈而不實際。

所以,別以為以色列部隊都便用最新式武器。反之,像M48坦克、天鷹式戰機、酋長坦克等老系統,猶太人仍然在用。以中華民國仍在用的M48型戰車為例,猶太人把它的引擎、觀察與瞄準系統、戰車砲等全面更新,戰力已高於一般的M60坦克。

連F15、F16這些由美國供應的世界最先進戰機,猶太的戰士兼工程師還是把它一再修改,以滿足中東環境的特殊需求。以色列的F16經改裝後有很強的對地攻擊力,和美國的原裝F16已有相當差異。

為生存而戰

猶太人的武器修護能力,背後有著流離、被屠戮後艱苦建國的血淚。

四0年代後期,英國人恐整得罪阿拉伯國家,嚴格監控統治下的猶太人,禁止他們進口武器來對抗回教國家「把猶太人推入地中海」的威脅。於是,猶太人就在禁令下,把一小塊一小塊武器零件偷運入境,蒐集任何一片能用的武器殘械,再組合一枝一枝的步槍、一門一門大砲,投入建國戰爭。幾十年對教育又毫無保留的重視,終於有了今日的實力,守住了這小片兩千年僅有的家園。

就像前參謀總長尚龍說:「如果你問我--什麼是以色列的優勢?我的答案是--因為我們是為生存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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