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1日,台中港的天空籠罩陰霾,東北季風將戶外旗幟吹得鼓鼓作響,偌大的停車場因海風吹襲而略帶空曠蕭索。然而港口的旅客中心,卻是罕見的人聲鼎沸,到處擠滿人。
原來這一天是航行於大陸福建省平潭島與台中港間「海峽號」的首航儀式。在前一天,海峽號已經抵達台中港,帶來200多位大陸旅客。 在儀式後,這艘海峽號便載著一批台灣企業家,駛向平潭,為兩岸的交流開啟新頁。
為推動兩岸交流,中國在2011年初啟動的第十二個五年計畫,特別著重在福建海西與台灣的經濟合作。
而海峽西岸經濟區如果說是皇冠,那平潭可說是這頂皇冠上那顆最大的珍珠。
大陸正以每天1個億(人民幣)、三年1000億的速度挹注平潭島的建設開發。
曾與台灣對峙 今歡迎台商設廠
平潭一共有126個大小島嶼,主島為海壇島,是福建省的最大島,大陸第五大島,外貌好像一隻火麒麟,所以有麒麟島的美稱。
儘管多數台灣人對平潭感到陌生,但是這個福建島嶼的命運,卻深受台灣影響,堪稱「成也台灣、敗也台灣」。
海壇島古代稱海山,與新竹僅隔126公里,其實是台灣海峽兩岸最近的距離。從清代以來就跟台灣連結密切。根據台灣故宮收藏的清宮批文,康熙收復台灣後,兩地軍隊就三年固定交互移防,因此有句古諺語:「二千四兵換班,不離台灣海山。」
因為台灣,平潭這個福建外島,在歷史上迎來了第一次的繁榮。
當時平潭的觀音澳碼頭,三大航線(對福州、海口、基隆)中,對台航線最為繁榮,平潭與台灣煤、稻米、香蕉、小額貿易不絕。
建設發展已取代軍事火藥味
事實上,平潭幾度興衰也都跟台灣息息相關。1949年後,兩地商業活動轉入地下。兩地漁民仍進行小額貿易,大陸魚鮮交換台灣手錶、錄音機、電視等產品。
當大陸改革開放後,1984年即在平潭設立「台灣漁船停泊點」和「台灣同胞接待站」,成為大陸與台灣接軌交流密切的前哨站。
但當1996年台海飛彈危機時,大陸舉行浩大的對台聯合演習,也是在平潭面對台灣海峽的老虎山上,中共總參謀長張萬年率百位將軍群集在此;從此,老虎山改名為「將軍山」。
在當時,島嶼最好的道路是工兵修建的戰備道路,以提供戰車通行,現在路況依舊良好。「將軍山」上,猶刻畫「軍魂」二個大字,訴說當年的軍事對峙。
因與台灣關係密切,若有機會到平潭,隨便與街上遇到的黝黑壯年人聊起來,大多數人都對台灣有極深的感情。「你在平潭遇到我們這一輩人,每一個都至少去過台灣兩次,」一位來過台灣四次的年輕人這樣說。
對台優惠多 當地可兌新台幣
而平潭這個台灣人陌生的名字,近兩年來又重新出現在台灣人眼前,而且未來還將與台灣更密切交流。
原因是2009年5月,中國國務院正式推出了「關於支持福建省加快建設海峽西岸經濟區的若干意見」。這分「意見」表示,將在福建沿海有條件的島嶼上,實行更加優惠的政策。這個「有條件的島嶼」,後來確定就是平潭。
2010年2月,平潭管委會的主任由南平市長龔清概調任,這件事情意義重大,等於確認了平潭管委會地位提升,為此平潭好像醜小鴨變天鵝,很短時間內房價迅速翻了一番。
2011年3月,中國「十二五」規劃綱要上更明快確定「平潭綜合實驗區」開發。平潭首次列入中國國家級規劃,等於幫平潭安了一個保險。
綱要上還表明,要支持平潭島內設立海關特殊監管區域,實行更加優惠的監管政策。同時,要創新社會管理新模式,「積極探索台胞參與平潭社會事務管理的方式。」這說法讓人充滿了無限想像空間。
已經公布的「規畫」在通關模式、財稅支持、投資准入、金融保險、對台合作、土地配套等方面,賦予更加優惠的政策,例如平潭當地將可以直接兌換新台幣。
而福建省甚至宣布,台灣車輛坐船開到平潭島後,可以懸掛臨時牌,在平潭合法使用三個月。
近兩年多來一連串利多消息曝光後,平潭與台灣間,突然變得熱絡起來。兩地招商跟探勘官員、台商絡繹不絕,在舊市區內一座200~300攤販夜市的「台灣文化廣場」開幕了;2011年暑假,平潭海邊還辦了第一屆兩岸沙灘文化藝術節,導入了台灣元素,沙灘上布滿台灣名勝的沙雕,讓人好像到了墾丁一般。
而一批批中央領導,除了主管經貿的副總理王岐山、主管宣傳的部長李長春外,連即將接任下任總理的李克強,也在2011年中到平潭視察。
過去平潭人出外做工,如今外地人建設平潭
其實比起大陸沿海城市或西部幾個主要城市,目前的平潭島還相當落後。
一位剛返鄉服務的時髦女官員描述,她的同學們高中一畢業全都到內地求學、工作,她就選擇遠赴西安,去感受故鄉沒有的文風薈萃。「這兒連座像樣的首輪電影院都沒有,」她說。
中國財政部 每年給平潭8億 平潭沒有什麼工作機會,多年來男性也大多外出工作,「男生大多打隧道去了,女生啥都有!」據統計,全中國七成五的隧道工程就都由平潭人負責。這說起來也是「台灣因素」造成。由於平潭地質屬於花崗岩,居民要協助部隊進行隧道建築,遂練成一身打隧道的好手藝。
利潤頗豐的隧道業帶來平潭島的財富。一位平潭官員形容平潭大橋通車後的第一次過春節,「街上滿滿的都是回來過節的鄉親,賓利、寶馬、保時捷,什麼車都有,我們平潭雖是貧困縣,但是藏富於民!」他語中不無驕傲。
不過平潭當地雖尚未開發,但隱含的是未來將大有可為。一位已投資平潭的台商就自信滿滿地表示:「以後平潭的華納威秀就在我們商場裡面!」
早前的台灣媒體探訪平潭,最常帶回來的的一句評論是:「平潭什麼都沒有,」但這幾個月帶回來的消息可不一樣了,都是相同的一句話:「平潭島就是一個大工地!」
舉個數字就知道。2011年上半年,平潭的外來務工人員竟高達1萬800人,而前年同期只有300人,這1萬多人都是來建設平潭的。
為支應這些建設,大陸政府從中央、省到地方都給予平潭許多支持,從2010年開始,平潭的地方財政收入增收部分全部留給平潭,中國國家財政部連續六年每年給平潭8億人民幣。
港台合資 蓋海峽如意城
平潭2011年總建設投入資金高達304億元人民幣,號稱「一天一個億,一天一個樣。」而三年內預計將投入1000億元人民幣,五年總額達2500億元人民幣。
走到哪,都可以看到開挖的工程、鷹架、混凝土,塵土飛揚;海邊天天有十幾具吹砂機,似巨龍般地噴砂填海。 不只新建工程,連舊城內也到處煙塵瀰漫,在鬧區招牌看來掛上不久的店面,十之八九都是建築相關行業,例如門窗、油漆、磁磚,以及許多酒品專賣店,讓人感受到,這座煙塵中的島嶼,白天流的是汗,晚上血液裡流的是酒精。勃發的生命力,威猛而帶勁。
管委會主管硬體建設的副主任趙曉波指出,目前平潭分為四大區:科技文教區、商務中心區、港口經貿區、以及旅遊休閒區,共有11個組團分工建設。
目前,已經有台商進駐的就在跨海大橋右岸的金井灣組團,正是建設最大的區域,總共填海造地383萬平方公尺。
其中最令人矚目的是台灣遠雄與香港世茂集團聯合標到的「海峽如意城」計畫,總投資150億元人民幣,總建築規模將超200萬平方公尺,規劃三年建成。
這個區塊也是最早進駐的兩大台灣電子工業園區冠捷與協力工業園區所在。協力企業長年在大陸發展,在台灣知名度甚低,這一次卻搶得頭籌,投資57億元人民幣建設6吋、8吋晶圓生產,已在2011年破土。
至於顯示器大廠冠捷則是帶進台灣一批電子企業,例如訊宇、億冠晶、安穩等,投資面積接近4000畝。
另外一個備受矚目的是中心商貿區,當中最核心的屬於平潭島中心湖泊。未來平潭的行政中心跟金融中心、會展中心都將傍湖而建,甚至還計劃在湖中建設一個台灣形的島嶼。
建設求快求好 借鏡廈門經驗
總結平潭的整體開發建設,趙曉波強調兩個重點,第一個就是要快,「要縮短發展周期,平潭等不及了!」他說。
另外一個重點就是高標準,必須要「建設認可的投資環境」,他舉例指出,平潭島上的管線鋪設採取線路共管設計「不低於廈門」,出身自廈門規畫局的趙曉波如此表示。
他指出,福建省書記孫春蘭曾提起「建設另一個廈門」,指廈門島開發與平潭島有共通之處,為節約開發成本時間,因而借鏡廈門經驗,這也是他被轉調到平潭的主因。
自古以來,平潭島除了海鮮之外,有一種用地瓜揉成皮,裡面包了紫菜、蝦仁和蔬菜肉丁等的平潭獨有的風味小吃,叫做「時來運轉」,多年被列為貧困縣的平潭,能否趁著這一次中國中央大力支持的綜合實驗區而真的「時來運轉」,就要看台灣人埋不埋單了。
投資平潭前,2缺1害不可不知
儘管平潭獲得中國政府的大力支持,但先天的限制條件還是不能不察:缺水、缺電與風害。
缺水 雨量900~1200毫米 缺水是第一個問題,平潭年降雨量僅900到1200毫米,降雨時間僅限於3月到9月,又極度不平均。例如2011年降雨就不足,供水出現緊張,未來當大量人口進駐,用水勢必是最大的限制。
因應作法有水庫擴容量、修建小型集水庫、海水淡化、廢水利用還有閩江北水南調等工程。
其中效果最大的是北水南調,但這牽涉與福州市的用水競爭,如果省會福州市也因海西發展計畫有大幅度的發展,那麼就會產生相當的用水排擠。
限電 風力發電不穩導致限電 平潭風力資源豐沛,不亞於新疆,但平潭風力發電歷史不久,才四年。又因風力發電不夠穩定,目前仍有限電情形。
展望未來,平潭將採取省電網,採取50萬瓦高壓電電纜沿長樂方面的海峽二橋進島,而福清核電廠就在旁邊的福清縣,未來供電應該比水好解決。
風害 8級風影響觀光遊憩業 有一利必有一弊,風力資源豐富的平潭自然風力不小,特別是9月後,台灣海峽特有的東北季風更是吹徹平潭,根據統計,平均每年大過於八級風的有84.5天,六成多是北風到東北風。所幸,一如中央山脈庇蔭台灣西部一般,平潭的北部有君山屏障,可以破壞部分風勢。
而未來開發的重點區域例如金井灣、竹嶼湖區、澳前碼頭區等都選在偏西南側,也可以有效減低風勢影響,颱風問題也不大。
風害問題傷害最大的主要對象是當地想要極力發展的觀光遊憩業。根據有意發展旅館事業的安穩集團董事長林信賢評估,當地氣候條件接近台北貢寮、福隆地區,可接客天數,遜於墾丁一年280天,但是優於福隆200天,約略230天左右,「福隆一年200天,只做北部台灣客就做得起來,我們沒道理做不起來。況且,還有陸客生意可以做呢!」他說。
另外,海島空氣鹽分過高問題也必須考慮。中興工程協理黃百富因此對於在島上投資晶圓廠持保留態度,而建議以通訊設備類、生產輸送帶較短的企業較合適前往設廠。
另外,鹽分過高對於觀光設施的設備侵蝕過高,海邊酒店器材維護成本是城市飯店的三倍,也是一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