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MBA學位之受到舉世重視,使得被奉為MBA教育之麥加的哈佛企管學院(HBS,Harvard Business School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更成為世界上有志於MBA人士目光之焦點。而依據調查,《財星》(Fortune)500大企業中居然有高達1∕5的CEO來自這一家學院。
個案教學法是哈佛MBA成功原因之ㄧ
造成哈佛MBA教育如此成功的原因,一般認為,和它所首創的個案教學法普遍應用有關。譬如說,一開學,學生們便拿到多達百個個案做為課前研讀和課堂討論之用,學生在課堂上的發言和表現,乃是決定學習成績的主要依據。這種被形容為「case school」的做法,也被世界上許多其他學校所仿效。
在這種聲勢下,這幾年,國內幾所具有領導地位的商管學院,不但接連派人到哈佛企管學院取經,學習其個案教學法,而且不惜斥重資——或由企業界捐助——打造哈佛式的個案教學講堂。問題是,學到了哈佛這一套教學方法,是否就代表學到了哈佛MBA教育的精華呢?要回答這一問題必須對於哈佛MBA教育有更深入的認識。
事實上,歷年來坊間就已經有好幾本由哈佛MBA畢業生所寫的書,以第一手親身體驗,報導他們在哈佛MBA兩年受教過程。就在最近,國內又有這樣的一本最新出版的書,譯名為《邁向頂尖之路:哈佛商學院的人生課題》 (Ahead of the Curve:Two years at Harvard Business School)。該書作者是一位資深新聞界人士,曾擔任英國《每日電訊報》駐紐約與巴黎的採訪主任,同時也是英國新聞獎的得主。2006年他進入哈佛企管學院,花了整整兩年完成這一學位。以其資歷和歷練,將哈佛經驗撰寫成書,必然具有相當的真實性和反省性,值得我們從中完整地認識到哈佛的MBA教育。
研究所都是為了培育做學問的能力?
為了對照起見,讓我們先描述國人對於研究所和碩士教育所持的一般觀念。
首先,在國人心目中,大學後的研究所教育屬於一種「深造」性質的教育;所謂「深造」,其隱涵的意義,為在已有的學習領域內進行更上層樓的鑽研——由單純的學習進入研究階段。人們認為一個人是否適合攻讀碩士學位,決定因素在於其專門學科知識程度,或是在國、英、數這些基本學科成績,透過筆試方式予以認定和選擇。更具體證據是,求取學位者必須完成一篇碩士論文,並通過口試,以證明已具備獨立研究的能力。
以上所反映的這種研究所教育,基本上就是培育學生「做學問」的能力。這可從「研究所」這一名稱看出——即使是MBA學位者也一樣被包括在內。
如果上面所描述的,是國人一般對碩士學位——包括企管碩士學位——的觀念。現在讓我們看本書作者是怎樣描述他在哈佛唸MBA的親身經歷。
首先,他和大多數同學申請進入哈佛MBA的動機,是為了「更加瞭解怎樣做事以及有更多的機會和選擇」,並非為了從事什麼研究工作。再看他的班上近900個同學中,有來自紐約市長辦公室工作的人員,還有共同基金管理人、奧運選手等;而且這些人來自許多國家。一方面,這些人並不像是「做學問」;另一方面,將這些來自不同國家和不同生涯的人混雜在一起,卻正是哈佛甄選MBA學生的重要政策,希望他們彼此可以相互激盪和學習,而不是自己關起門來苦讀。
哈佛MBA著重倫理觀,而非智育
可以想像得到,這樣的一種學生組成並非如人們所想像的,在專門學科成績上一級棒;相反地,他們的程度並不整齊。以作者而言,他對於財務報表還得從「銷貨成本」和「存貨成本」學起。由於這一緣故,學校會為這群學生在正式開學之前安排「教學營」的特訓。值得注意的是,學校當初並不會由於他們缺乏這方面的基礎知識而排除。
儘管在正式上課的兩年期間,學生們在第一年所上的必修課和第二年的選修課,基本上和我們一般所瞭解的大致相同,但是修習這些課程真正的目的,並不在於學習其知識性內容。哈佛MBA所真正要培養的,不是學者,而是一種關鍵領導能力,這也可以從院方規定學生入學前必須做的兩項人格測驗看出,一是人格類型量表,一是生涯領袖職業發展評估系統,而不是學科成就測驗。 尤其重要的,這種領導能力並不限於應用在企業經營上,而是同樣可以應用在政治、教育、醫療、藝術等其他領域上,甚至包括可以「影響全球並改變歷史的決策者」身上的能力。
在這方面,哈佛固然有驚人的成就,但也產生了如恩隆執行長傑夫.史金林(Jeffrey Skilling)這類騙徒,讓哈佛MBA蒙上了一種不重視倫理的色彩。為了改變這種印象,近些年來哈佛十分重視「企業倫理」的教導,除了將企業責任與領導力並列為第一年的必修課程外,院長言辭中也一再強調,學院要教育出願意對社會奉獻的領袖。
哈佛MBA學生是產品,而非顧客
受到大學也走向市場化潮流的影響,引起了近年來人們對於誰是大學顧客的討論,是學生、雇主或是就業市場?
哈佛並不把MBA學生當作是顧客,而是將他們當作產品。為了保證產品的品質,因此在整個學習中,用一位擔任必修課程主任魯貝克的話,學校在課程的設計上,是要讓學生沒有時間做別的事。除了上課以外,他們得閱讀各種教材,更要花時間討論和做作業。這方面的要求,除了讓同學體驗建立共識和溝通的過程外,還讓他們體會到必需和不同意見的人妥協。
再就上課來說,也不是聽教授的講解或是讓同學炫燿自己對於某種理論上的知識,而是要學生以個人經驗,說出「對全班同學的學習有幫助的內容」。譬如由於本書作者來自英國,教授於是問他「英國是否在走下坡」,引發教室中不同意見和爭論。在這過程中,院方所強調的,乃是同學如何善用常識和簡單明暸——簡單到「連媽媽都聽得懂」——的語言。又如上「企業倫理」這門課,教授並不是要學生學習僵化的教條,而是透過實際個案體會如何「盡全力以最道德方式來適應變遷中的情況」。
整個來說,MBA教育並不是為了培育會念書和會做學問的人——那是博士教育的事;MBA教育乃是要配合社會各行各業的需要,培育有領導能力而又有倫理價值觀念的人。為了實現這種目的,個案教學代表一個重要途徑;但更重要的,乃是基於這種理念所發展的一種整體教育內容和做法。
(本文作者為元智大學講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