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數十年都在大學任教,前政大校長鄭瑞城自從接任教育部長後,經常「微服出巡」,突擊檢查不少國小與國中校園,累積不少第一線觀察與瞭解。
對於放學後,愈來愈多弱勢家庭孩童缺乏課業輔導與家庭照護,教育部長採取何種思惟?打算如何做?以下是採訪精華整理:
家庭 社會 學校應分工,救弱勢兒童
《遠見》問(以下簡稱問):放學後孩子做什麼,對一個孩子的成長與未來競爭力,有什麼重要意義?
鄭瑞城答(以下簡稱答):這個真的很重要,你們在線上跑了很久,抓到一些大家不是那麼注意的,但其實是很重要的議題。
課後照護這一塊看你用什麼樣的哲學跟教育理念來看。例如不少先進國家認為課後照護應該是留給家庭去處理,就等於說家庭教育、社會教育跟學校教育應該各有分工,各盡其責,這樣才有辦法把小孩子帶的更好。
不過另外一種理念是說,圍牆(學校)裡、圍牆外不必分,怎麼樣把孩子帶好才最重要,由誰負責放在第二個順位再來討論。
問:台灣教育單位是採取把服務延伸到學校圍牆外的思惟嗎?
答:在台灣的傳統裡面,仰賴正式學校體系去做一些事情也是合情合理的,因為學校也不能說,在那一塊我就把它切得很乾淨,事實上是切不開的。
但是對弱勢孩子的課後照顧,因為不是只有補救教學,所以一定要把內政部的力量加進來,要不然可能會沒辦法把整片的網建制得很好,不是我在推責任,而是本來在內政的事務裡面就有社會福利。
這其實不是哪一部會的事情,而是我們整個國家的問題,如果沒有把比較弱勢的兒童帶上來,坦白講社會的階級流動可能會不見,或者遲緩,我想應該傾國家之力,也要把這個事情做好才對。
政院責成專案小組,再加民間力量
問:內政部跟教育部該如何合作分工?
答:說不定連勞委會都要進來,已經不單是學業問題,可能涉及到心理輔導、家庭問題,我不是在互推責任,而是他的整體現象是什麼?需要什麼樣專業的人進來,才有辦法把它做好?
問:誰要來做這個整合?行政院?
答:我覺得需要跨部會。像營養午餐,後來是跟內政部,透過行政院去做整合,有時候該組成專案小組,大家一起分工合作,甚至於有時候連政府部門都不一定有能力做到的時候,怎麼樣讓民間力量來填補也很重要。
課後照護需求增,國小學科應全面補助
問:台灣的教育體制深入課後照護這一塊,是不是這十年才大量興起?
答:因為現在發現單親家庭、隔代教養的狀況滿多的,外籍配偶新娘生的小孩,也是最近五、六年才開始慢慢看到它的成長。
我當上部長後,有時候假日就會溜進學校,例如有一個星期六就溜到平溪國中,這是教育部慈暉專案裡的一個學校,然後教務主任說那個學校有120個學生,最遠從石門、三芝,這是專收單親家庭或是隔代教養的小孩,2∕3的學生住宿。
然後這位主任抱怨說,教育部很奇怪,怎麼補救教育只補助國文、數學與英文,應該要加上自然跟社會等。
問:所以今年開始加自然跟社會?
答:我覺得那一塊是應該進去的。
政策往下扎根,補救教育應擺更前
問:部長看學校常常不先通知校方嗎?
答:有時候是正式約好的,有時候是半小時前臨時通知。
像我昨天去台中,臨時去看至善國中,校長提到學校課輔狀況,從民間得到很大資源,反而問題是找不到老師。我就問,流浪、退休老師不是很多嗎?她說,台中市規定退休老師不能當課輔老師,因為流浪老師很多,應該讓沒有工作的人進來做。
但是流浪老師到每年1、2月,因為碰到教師資格考試,就辭職了去準備考試了。這些都是我們不一定會瞭解的問題,但卻是關鍵。
還有以前補救教育的重點對象是高年級,但其實在低年級已經落後了,你到高年級再去幫忙他,怎麼都拉不起來了。所以變成政策可能是要往下,補救教育應該在前面更重要。
問:近幾年來弱勢孩童的學習成果不樂觀,常常小學畢業連該會的都還不會?
答:你們問到每個階段是否都要有基本學力測驗,每一年都做一次測驗,這當然立意很好,但是我擔心像國中基測一樣,本來只是看看學習的程度,都已經搞成那樣子,如果再去設一個每年的考試,那很難想像。
台灣放任何一個考試下去,就會變成一個非常專業化的東西,就有那一批教育專家,有點嚇人。
其實一個愈文明的社會,愈會照顧到邊緣的地區或人。像照顧特殊教育學生,坦白講任何啟智班每人每年投下70、80萬,比培養一個頂尖大學的學生高很多,但那絕對是應該做的,那不是施捨。
我們可以喊一句口號,那也是每個國家都在喊的,沒有一個小孩我們可以讓他落後。(王一芝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