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人》指出,台灣經濟雖因AI與出口強勁而繁榮,但央行長期壓低新台幣,導致消費者購買力受損、房價飆升。《經濟學人》呼籲台灣央行,應逐步調整匯率政策,建立更健全的經濟模式。
人工智慧浪潮席捲全球,台灣身為全球半導體產業的核心樞紐也受惠,台股更是已飆破27000點,出口實力也令世界羨慕。然而,英國重量級期刊《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指出,鮮為人知的是,台灣擁有巨額經常帳盈餘,這是新台幣長期被低估的結果。雖然貨幣政策曾幫助台灣出口導向經濟崛起,台灣一般消費者卻未能享受到經濟繁榮的豐碩成果,反而受到懲罰,金融風險也不斷增加。
因此,《經濟學人》呼籲,台灣央行是時候放鬆對新台幣的管制了。
廉價的新台幣,代價高昂且危險
《經濟學人》指出,台灣巨額貿易順差並非一朝一夕之功,數十年來,台灣央行一直壓低新台幣,提升製造業出口商的競爭力。根據經GDP調整的大麥克指數(Big Mac index,衡量匯率與其基礎價值偏差程度的指標),新台幣對美元被低估了55%,低估程度為全球最高。
因此,本世紀,排除轉口貿易中心及石油國家後,台灣經常帳盈餘占產出的比重世界第一。此外,近來得益於人工智慧(AI)的蓬勃發展,台灣的失衡狀況進一步惡化。10月,台灣的貨物貿易順差,以年率計算達到GDP的31%,創歷史新高,是新冠疫情爆發前的四倍。根據今年的最新數據,台灣的經常帳盈餘,已達GDP的16%;相較之下,身為典型盈餘經濟體的中國,其經常帳盈餘僅3%。
這一切的問題在於,廉價的新台幣,已成為代價高昂且危險的過時產物。

畢竟,它不再像過去一樣,帶來許多好處,台灣已不再是工業化經濟體,人均GDP如今已超過日本。台灣擁有6000億美元的外匯存底,足以為中國封鎖或金融危機造成的衝擊提供緩衝。台灣最優秀的晶片及電腦製造商,貢獻了四分之三的出口總額與近半的名目GDP,完全可以承受新台幣走強的影響。新台幣升值20%,或許會讓台積電的營業利潤率下降八個百分點,但即使如此,其利潤率仍高於美國Google母公司Alphabet,或是蘋果公司(Apple Inc.)。
《經濟學人》直指,新台幣被低估造成的成本及扭曲,也在增加。
這等同於對台灣消費者課稅,台灣倚賴進口的食品、燃料、商品,廉價的新台幣導致購買力從普通家庭轉移到出口商手中。結果,即使以出口型經濟的標準來看,台灣的儲蓄過多,消費過少。自1998年以來,私人消費占產出的比重下降20個百分點。這項政策原本的目的是在幫助台灣致富,如今卻剝奪了一般台灣民眾的利益。
另一個扭曲之處在於,廉價的新台幣推高房價。印鈔購買外匯讓台灣金融體系有充裕的流動性,利率也被壓低,正是這種雙重作用,導致自1998年以來房價漲為原來的四倍。
美元貶值,讓台灣壽險業陷入不穩
此外,弱勢貨幣政策也為台灣金融體系的核心埋下風險,這是第三個扭曲。
為循環利用經常帳盈餘,台灣倚賴其人壽保險業,該產業已將近一兆美元的家庭儲蓄大量投入美國公債。然而,這造成巨大的貨幣錯配(currency mismatch),因為保險公司的負債以新台幣計價,卻以美元資產來支應,這兩種貨幣的任何一種突然波動,都可能導致保險公司虧損殆盡,進而引發金融危機。
《經濟學人》表示,這項政策延續至今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出口遊說集團。台灣的晶片製造商或許能承受匯率走強,但現行政策扶持一批利潤微薄、一旦升值將遭受重創的製造商,這類企業或許聘雇了70%的製造業就業人口。
另一個原因,是央行非同尋常的權力。央行透過印發新台幣來購買外匯資產,獲得豐厚的利潤,這些利潤被上繳政府,成為政府重要的財政收入來源。央行上繳的款項,占政府總收入的6%,已開發國家的平均僅0.4%。這鞏固台灣央行的政治權威,讓有權勢的央行總裁能壓制批評者,但央行否認這點。
《經濟學人》警告,情況正變得日益危險,其中一個風險,在於美元進一步貶值,會讓已「大到不能倒」的台灣人壽保險公司陷入不穩。另一個風險是,美國貿易順差鷹派可能再次出擊,利用關稅與安全影響,迫使台灣重新評估新台幣的價值。這種情況隨時可能發生:與韓國、日本或中國不同的是,台灣尚未與美國川普(Donald Trump)政府達成貿易協議。人們對「解放日」(Liberation Day)後爆發貿易衝突的擔憂,足以在5月引發台幣兌美元匯率突然飆升9%。

建議央行取法新加坡,讓新台幣溫和升值
《經濟學人》建議,台灣必須摒棄過時的經濟模式,建構更完善的模式。台灣央行應逐步放鬆對新台幣的控制,轉型過程必然充滿政治風險及金融風險,倚賴台灣出口補貼維持生存的製造商,將不得不縮減規模或關閉。新台幣升值過快,甚至可能引發人壽保險業的崩潰,但這些風險可受到管控。
台灣政府債務總額僅占GDP的23% ,因此,有能力幫助失業勞工重新接受培訓。雖然保險公司將遭受損失,但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能順利過渡。此外,台灣央行還擁有一個關鍵優勢:溫和推動新台幣升值比反向操作容易多了,台灣央行還可以隨時增發新台幣,防範投機者提前押注新台幣升值。
《經濟學人》建議,關鍵在於台灣央行要像新加坡一樣,為新台幣制訂一條長期發展路徑,就像中國在過去數十年也成功讓人民幣溫和升值。如此一來,一般台灣民眾終將更能享受到非凡出口奇蹟帶來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