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全球環境破壞,中國大陸北方與西北方的沙漠地帶,有逐漸擴大的趨勢,並且威脅到首都北京的未來。
近幾年來,這片安靜的大沙漠正逐漸熱鬧起來,因為來自世界各地的志工,正全力投入搶救沙漠化危機。
包括台灣人、日本人、韓國人、美國人、歐洲人等,都沒有人在這場環保運動中缺席。
台灣人楊文德,原本擔任華爾街上市公司Danaher的亞洲財務總監,去年辭掉年薪500萬的工作,深入新疆塔克拉馬干沙漠,在寸草不生的野地,復育荒漠森林。「不止讓樹種起來,我們還要讓沙漠出現花海,」楊文德興奮地說。
日本人高見邦雄,是綠色地球網路(Green Earth Network)負責人,更已經連續16年,年年帶領「綠化自願合作團」,前往沙塵暴頻起的山西省大同,種植松樹和果樹,協助當地居民,阻擋黃沙的魔掌。
第一位獲得「古德曼環境大獎」的韓國人崔洌,則和他創辦的韓國環境聯盟,積極投入吉林省西北的荒漠化治理,已在鹼塵如白雪般紛飛的不毛之地,種草超過600公頃。
一粒沙見世界,新的詮釋是,一粒沙「聚」世界。不同國家的人,不約而同來到中國──植樹種草。
「因為中國的環境問題,是一個世界性的問題,」同時是喜馬拉雅自然文明保護協會理事長的楊文德說。
除了許多國際人士,更有愈來愈多國際知名企業也陸續投入搶救大陸沙漠的工作。
各國企業 紛紛捐錢種樹
美商天柏嵐(Timberland),默默耕耘「沙漠綠洲」已長達七年,在內蒙古科爾沁沙漠種樹。「計畫在北京奧運前,在沙漠裡種活160萬棵樹,」台灣天柏嵐總經理吳美君說。
與天柏嵐同樣積極的是大韓航空。這家公司將「到蒙古種樹」,做為海外培訓員工的重點課程,在中國第七大沙漠、內蒙古庫布其沙漠所興建的生態林,已種下3000多株白楊樹。
素有「綠化衛士」之稱的大韓航空董事長趙亮鎬,去年10月公開承諾,將在未來五年內投資6億韓元(約合新台幣2014萬元),繼續進行植被重建。
由兩岸三地百餘名企業家共同出資的阿拉善SEE生態協會,成立目的,也是為了減少中國北方荒漠化和沙塵暴。
阿拉善SEE生態協會創會副會長、大成長城總裁韓家寰說:「我瞭解情況後,感到這是企業承擔生態環保責任的重要行動,我十分願意,並且還約了近20位台灣企業家也參加進來。」
與沙漠的抗爭中,日本本田集團(HONDA)在華的14家企業也不落人後,自去年11月起,也在內蒙古的興和縣展開造林工程,選定當地的友誼水庫附近,計畫植樹7000畝,總金額高達4400萬元。
其他「純捐款」的跨國企業,更是不計其數。
日本地球綠化中心與中科院合作的「十年守衛首都計畫」,豐田就慷慨解囊。而精工愛普生株式會社(Seiko Epson)專款贊助日本信州大學,在黃河流域及鄂爾多斯高原開闢綠化試驗田,研發可讓植物根系生命力強、有效保持水土的「營養磚」。加拿大楓樺綠色環保則是捐助100萬加幣(約新台幣3166萬元),成立「荒漠化治理專項基金」。
荒漠化 年增3000平方公里
到底大陸的荒漠化問題,有多嚴重,需要動員這麼多人力、物力與時間?
有人形容,荒漠化現象在中國,就像是一隻無法抵擋的龐大「怪獸」。
根據大陸官方資料,全中國荒漠化面積達263.62萬平方公里,將近於1/3個大陸,73個台灣。全大陸有四億人口受到荒漠化影響,直接經濟損失約2160億元。中國的荒漠化面積大、分布廣,是世界上受荒漠化危害最嚴重的國家之一。
而且,「怪獸」還在持續長大中,若放任不管,每年將以3000多平方公里的速度增加。
觀察新疆樓蘭地區多年,楊文德形容,「以前只有4、5月有沙塵暴,現在隨便颳個風,就掀起了沙塵暴。甚至有火車被吹走,樓蘭人幾乎無法生活。」
回顧內蒙古種樹行,吳美君印象最深刻的是,「那裡的氣候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以前是草原,現在很荒涼,若不堅持做些事,沙漠可能愈來愈多了。」
韓家寰行動不是很方便,卻也進出阿拉善四次,親眼目睹了荒漠在擴展。「巍巍賀蘭山西邊,那是茫茫的沙漠和荒漠,」韓家寰說,由於過度放牧、砍伐灌木林,及大量抽取地下水漫灌耕地,沙一直進,草一直退。
各國政府 出錢出力共抗漠
隨著沙漠化日益嚴重,大陸的沙塵暴也是一年比一年厲害,不僅威脅北京,也污染到「鄰居」,遠吹至南韓、日本、台灣,甚至是美國。
中國市場國際化,「盛產」之一沙塵暴,也日趨國際化。中國抗荒,很自然的,升級到「國對國」的層次。
日本首相福田康夫去年底訪大陸,就帶去一份環保大禮,提議中日聯合設立雙邊機制,協助中國處理沙塵暴、遏止沙漠化。
為讓中國的荒漠重現生機,澳洲政府出錢出力也相當大方。不但中澳兩國的科學家攜手,共同研究黃土高原植被恢復的水文效應,澳洲外交部長亞歷山大‧唐納(Alexander Downer)在去年4月初訪大陸時,更公開宣布,將在五年內提供5100萬澳元(約合新台幣14億6394萬元),用於改善中國的環境和衛生。
南韓政府則是斥資4121萬元,在內蒙古及遼寧,建立沙塵暴監測站。另外,韓國山林廳預估將再支援約1000萬元,協助內蒙古造林。
2008年1月,防治荒漠化國際會議特別在北京召開,共計55國、約240多名代表參加。
會中,在聯合國副祕書長沙祖康、〈聯合國防治荒漠化公約〉(UNCCD)執行祕書呂克‧尼亞卡賈(Luc Gnacadja)、中國國家林業局副局長祝列克的見證下,通過了〈北京聲明〉,共識是加強國際合作,制定十年戰略,並再次強調,防治荒漠化,是世界各國的共同責任和義務。
成效 種兩棵樹死一棵
但多年來投入巨大的金錢、人力,治荒的成效到底如何?
「說實話,現在還不能說有很大的成就,」在山西大同奮鬥16年的日本人高見邦雄說,綠化是相當不合算的,要得到好的結果,需要漫長的時間。「我們怎能一直繼續到現在,我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高見邦雄說。
治荒難度大,治理成果脆弱,吳美君做了個「一點也不誇張」的表情:「種兩棵樹,會死一棵,種一片,會死一半。」
韓家寰也觀察到,儘管來自外部的支援,給阿拉善的荒漠化治理,帶來有力的推動和巨大的貢獻。但一旦專案結束撤出後,當地的情況,往往退回到從前。「面對茫茫大漠,這點資金,其實還是杯水車薪,」韓家寰感慨說。
楊文德每年自費400多萬元,千里迢迢從台灣飛到新疆,想辦法不讓樓蘭被沙子給埋了,至今已有七年,他也只是苦笑說:「能復育的,仍然有限。」
經過了重重困難和障礙,中外治理荒漠化的人士也紛紛回過頭來檢討,綠化建設,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何效果這麼慢?
花了昂貴的「學費」,眾多志工和專家終於體認到,除了地球暖化的影響,人為因素,是荒漠化的根本原因。
治本1 協助居民脫離貧困
荒漠化地區的民眾窮困,為了討生活,濫墾、濫牧、濫採、濫挖、濫用水資源,導致荒漠化變嚴重,草場退化,糧食減產,讓居民變得更窮,形成惡性循環。
因此,除了種樹捐錢,更重要的是,必須協助當地居民「有效脫貧」,才是治標之道。
楊文德結合大陸治荒第一把交椅、中國科學院新疆生態與地理研究所所長夏訓誠等科學家,在塔克拉馬干沙漠治荒,就開始採用的「人道式復育」,便是「大家一起好起來」的具體實踐。
「中國荒漠化最嚴重的地方,就在塔克拉馬干,」楊文德說,這裡是亞洲的乾旱中心,世界級的沙塵暴中心之一。
塔克拉馬干沙漠,維吾爾族語意為「進得去出不來」,無水、多風、鹽、鹼濃度高,溫差100℃以上,是軍事禁區,也是最危險的沙漠。
半掩在黃沙底下的古樓蘭遺址,為這裡增添了一絲絲神秘的氛圍。
治荒的「新樓蘭計畫」,獲得中國政府撥款107億人民幣(約合新台幣472億元),先是將天山的雪水引運到此,接著復育當地原生態既有的草木,並雇用樓蘭人,作為護林員。
要復育原生態,新樓蘭團隊的邏輯是「有水才有綠洲的可能」,唯一的方法是調水,於是將腦筋動到了天山南麓水域廣闊的博斯騰湖。
治本2 整治上游育原生種
博斯騰湖水源充足,不虞匱乏,團隊再修築人工河道,將湖水引入塔里木河和孔雀河。
塔里木河下游原本已斷流20年,經過整治,一舉增加了八億立方米的供水,改寫了沙漠的歷史。有了水之後,便展開森林復育,首被選中的植物是胡楊和紅柳。胡楊素有「沙漠英雄」的美譽,傳說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一生三千年,韌性很強。
楊文德特別強調說,「這些植物原本就是當地特有種,我們不是要把這裡變成經濟作物產區,而是用原生態復育去做。」
目前,新樓蘭團隊位於塔里木河下游的阿拉干基地,成功讓106公頃的胡楊吐出新綠。基地裡的每一棵樹都有編號,還定期量身高。
治本3 創造當地新經濟
如何餵這些植物喝水,也是一門大學問,「採用的是新節水技術,叫做滴灌,一滴一滴澆水,才不會浪費水,」楊文德說。
為了「許樓蘭人一個未來」,新樓蘭團隊將生態保育的工作「發包」給樓蘭遺民,雇用當地人擔任育林員和護林員,種十棵給100元,種完每天要負責滴灌,也有薪水可領。
楊文德也協助遺民復育另一種經濟效益很高的植物——羅布麻,葉子採收後製成的「樓蘭茶」,根據日本厚生省研究,飲用樓蘭茶,有益於抑制高血壓。目前種植面積達150公頃,也嘉惠了不少樓蘭人。
當地村長阿木都就曾經有感而發:「這個生態保育的意義,對樓蘭後裔特重要,因為它不只復育我們生存的環境,也是保護我們生活方式最關鍵的工作。」
生態和經濟的共同發展,是治荒的新顯學。全世界傾注力量,解決中國的荒漠化的同時,當地人也要一起努力,從「生態難民」蛻變成「生態富民」。正如同楊文德所說的:「師法自然,重寫樓蘭的歷史。」
人類的生產活動,是荒漠化的主要成因之一,只有認真反思,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生態與文明方能永續發展,才能有效地防治荒漠化,讓荒原不再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