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日本首相石破茂強調,過去的協商仍取得一些進展,也不是最差的35%結果,更將談判逼入延長賽,然而日本可能至少還要面對三種可能的情境考驗:
情境一:日美是否能如願達成架構性共識
川普總統雖保留後續協商空間,但由於美方一旦施加對等關稅,日方似乎沒有不回敬對等關稅的理由。美方依然可能以取消或降低對等關稅為誘因,以「架構性協議」掌控談判節奏,避免雙方破局,以便迫使日方繼續在汽車部門做出更大讓步,包括轎車、小型卡車稅率是否脫鉤,零件關稅稅率、每年進口豁免數量等,都還有協商空間。
情境二:日方爭取對等關稅、加徵關稅稅率同步降低
由於目前本田、豐田等日系汽車大廠,都已在美建構相當具有規模的生產體制。這是日本政府目前最有利的談判籌碼,如果日本政府要爭取對等關稅和加徵稅率「雙降」,勢必得端出更多誘因,包括承諾汽車以及其他部門的美國投資與採購、甚至日圓升值、購買美國債券、市場准入等,才有辦法取得一個傷害較小的數字。
情境三:美國政府擴大談判範圍
前述情境一、情境二都不算太大的打擊,畢竟日本車廠沒有立即倒閉的危險,不過如果川普大動干戈,直接啟用《貿易擴張法》第232 條,此條款可以直接授權美國政府擴大打擊範圍片面課稅,這象徵日本談判策略根本性的失敗。現今的對等關稅談判範圍只是極小部分的貿易品項,232條款可以擴大到半導體、伺服器等項目。
日本資深媒體人長谷川幸洋:石破茂不懂談判
石破茂政府面對的「汽車」、「農業」兩大部門的夾殺,遭批根本不懂怎麼與川普談判。保守派評論家、前東京新聞副主筆長谷川幸洋批評,石破茂政府連問題意識都沒有搞清楚,川普關稅不能只以「貿易問題」視之。
他逐字檢閱川普在4月2日「解放日關稅」公告的第14257號行政命令第四章「關稅修改權限」,認為如果對美關稅談判議程變成「就關稅論關稅」,而沒有納入其他國安議題,是徹頭徹尾的戰略失敗。
長谷川幸洋也把矛頭轉向日本官僚,認為東大官僚菁英集體陷入「等因奉此」的「前例主義」,像是貿易談判代表赤澤亮正因無法插嘴國安事務,毫不具備談判實力。
此外,他也指出,日本官僚精英還緬懷過往1990年代「自由貿易」前提下的談判經驗,天真地認為與美國協商只要遵循WTO各項原則就好,即便談判破裂,還有WTO的衝突解決機制可以依循,不願改變思維。官僚認知川普總統高舉的MAGA(Make America Great Again)價值,無法以創新的談判思維應戰,只求不要出錯。
日本選舉政治制約對外談判
「7月20日日本將進行參議院選舉,日美關稅談判不會和參院選舉掛鉤,這是石破茂政權的政治判斷,」日本駐外人士研判。
日本參議院選舉不是決定政權歸屬的選舉,每三年改選參院一半的席次,這次將改選125席,參院選舉結果不會立即終結石破茂的任期,但有可能重擊支持率低迷的石破內閣,導致被迫解散眾議院,已經有日本媒體開始帶風向,稱之為「事實上的政權選舉」。
加上自民黨在眾議院沒有過半,無法穩定執政,先前米價問題造成一波震盪,如果這時急於追求談判結果,容易做出過多讓步,反而讓選情更為緊繃。
不過川普所宣布的25%的關稅並不代表石破茂必然下台,知情人士大膽預言,「即便參議院敗選,石破茂也不一定會下台!」這或許顛覆了一般人對於日本內閣制的認知,不過目前永田町政治氣氛詭譎,外有對美關稅談判的困局、內有在野黨的夾殺,「還不如讓石破茂頂著。」
「談判不是快就好」日本談判團隊出現不同聲音
川普對日25%關稅的決策有跡可循。7月1日,美國總統川普發出4月2日公告全球對等關稅以來,對日本最嚴厲的抨擊,「將寫信要求日本支付30%到35%的稅率」、「日本被我們寵壞了,已經占美國便宜40年」、「不會延長寬限期」。
石破茂第一時間在首相官邸受訪表示「會針對雙方的國家利益真切地進行協商」,接著在兩天後,NHK參議院選舉各黨黨魁發表會上繼續強調「日本是對美國最大的投資國,創造了最多的就業機會,我希望這一點能夠獲得充分的肯定與重視。」
除了國內選舉的影響,知情人士研判,日本談判團隊和官僚也有不同的聲音,認為關稅談判並不是愈快愈好,「日本政府和駐外單位,不可能完全沒有預料過25%的關稅數字,再高的關稅,頂多就是汽車賣貴一點,想辦法撐完川普任期就好。」
川普對日本「極限施壓」,日本農業仍是鐵板一塊
川普總統的25%關稅宣言,也形同否決了日方代表團的主張的比照TPP架構,以零關稅進行談判的主張,這是日方設定的談判基準。美國對日本加徵關稅,不是毫無風險,川普政府至少仍需衡量,通膨和搖擺州選票的效益。
至於農業部門所面對的關稅壓力,中經院國際經濟所副組長江泰槿認為,至少存在稻米、牛肉、豬肉及小麥等項目的市場准入問題,特別是稻米進口制度被指管制過度且缺乏透明度,這與日本國內稻米供需失衡導致價格上漲的現況形成複雜的政策困境。
不過日本國內近期的米價飆漲與農會轉投資失敗脫不了關係,背後是自民黨議員、農林水產官僚、以及農會的角力。這些都牽涉自民黨政權的統治結構,美國稻米是否可以堂而皇之取得配額,是一項極為複雜的政治操作,一樣在參議院選前,毫無讓步空間。
日美關稅談判的真正基準:雙方領袖同框
對於石破茂內閣而言,7月20日前,如果在談判桌上無力守住美方強攻「農業」、「汽車」兩大部門,形同沒有守住國家利益的政治自殺。
對川普總統而言,25%的關稅只是開端。接下來除非川普啟程訪日,或是石破茂搭機前往華府,才能算是真正的進展,目前的日美關稅談判,距離雙方同框宣稱勝利的畫面,還有相當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