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1937》是由美國兩位著名導演古登塔(Bill Guttentag)與史特曼(Dan Sturman),為了哀悼「南京大屠殺」70周年,根據此一悲慘事件的中國生還者及當年參與的日本士兵口述,所拍的紀錄片。它即將於11月30日在台灣上映。這觸動了我發表這篇短文的動機。
(一)「一」個機會半個夢
近十年來,面對台灣政治權力的濫用、黑金政治的猖獗,以及政治事件中受難家屬的悲憤,我自己就一直在做三個夢:
第一個夢:如果我擁有龐大的權力,我會清廉、無私、思考每一個決定是在增進人民的福祉。
第二個夢:如果我擁有龐大的財富,那是我取之有道,而且我會很慷慨地「取之於大眾,用之於社會」。
第三個夢:如果我是政治事件的受難家屬,我會做痛苦的決定:選擇寬恕,放棄以牙還牙。
可惜,這個夢想,甚至這樣的自信,無法在實際的作為中得到驗證;因為自己從沒有掌握公權力,從不是有錢人,也不是受難者。這就是說我無法以事實證明自己可以在權力、財富、怨恨的誘惑下,不被腐化、軟化、同化。
現在終於出現了一個機會,可以實現半個夢想。今年是南京大屠殺70周年。自己在「大屠殺」的前一年(1936)於南京將軍巷出生。幸運的是在大屠殺的三個月前,雙親帶了孩子們搬到了蘇州,因此逃過了這一劫。但是雙親常提及受難的親友及鄰居。因此,我至少是「半個」受難人,那麼我如何來看待歷史上不幸的災難?
(二)日本再也難以掩飾
受過現代教育的人,很少不知道小安妮‧法蘭克的日記?《辛德勒名單》的影片?以及納粹加害猶太人的各種罪行?可是,世界上有多少人知道「南京大屠殺」?就連我們的政府,也沒有認真地告訴過人民。
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維厄瑟爾(Elie Wiesel),曾是納粹集中營中倖存的小囚犯,就曾提出警告:「遺忘大屠殺,就是二次屠殺。」他被譽為「猶太良知」。
在任何大小事件的處理上,我從不贊成以牙還牙的報復;但我也從不敢低估從歷史中擷取教訓的教育意義。
1937年12月南京被占領以後的六週之中,日本軍人展開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遭到集體射殺的約有19萬多名,分散屠殺的約有15萬多名。日軍屠殺的殘酷難以形容:除集體掃射,有砍頭、劈腦、刀戮、穿胸、刺腹、斷肢、碎屍、活埋、淹死、凍死、餓死。日軍並至少強暴我國婦女兩萬餘人。
這正是激發華裔作者張純如,要全力挖掘真相的一個重要動機。她寫著:「許多日本著名政客與企業領袖,即使面對證據鐵證如山,仍頑強地拒絕承認有南京大屠殺這回事。」戰敗的德國,承認屠殺猶太人的罪惡;戰敗的日本,面對中日戰爭的各種暴行,卻仍然企圖集體否認。日本對南京大屠殺的罪行,終於在近年來被西方世界的媒體陸續報導,而本書作者實在是關鍵性的一位。
(三)仇恨要遺忘
在美國出生的張純如,是在小女孩時聽到她雙親談起恐怖的中日戰爭,尤其是南京大屠殺。作者的父親張紹進與母親張盈盈是在中國大陸出生,台大物理系畢業後赴美深造。兩位一起獲得哈佛大學的博士,長期在美國伊利諾大學擔任教研工作。也曾在伊大執教過的劉兆漢與劉炯朗二位院士,都向我提過他們都記得張純如年幼時的聰慧。
在兩次訪問以色列中,我都特別去參觀在台拉維夫的「散居各地猶太人史跡紀念館」。在二樓的一片牆上,灰暗燈光的反射下,上面寫著:「1933年希特勒在德國掌握了實權。在他指揮下,德國人及其同謀者屠殺了600萬猶太人,其中150萬是小孩。當他們為了生存吶喊時,世界各國冷漠地旁觀著。」
如果把場景搬到南京,更逼真的實況是:當30多萬中國人的生命遭到屠殺時,世界各國冷漠地一無所知。
再踏上我出生之地時,居然是在半世紀以後的1997年4月。第一個去參觀的地方就是「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簡單而肅穆的建築與陳列,立刻把自己帶進歷史隧道。看到那些慘無人道的巨型照片,憤怒與沈痛之後,慢慢湧現的,仍是我這麼多年來理性的結論:
教訓要記取
仇恨要遺忘
張純如:短暫而耀眼的生命
享譽國際及華文世界的華裔作家張純如(Iris Chang)不幸於2004年11月9日被發現在加州舉槍自盡。在36歲短暫而耀眼的生命中,她已出版了三本影響深遠的書。每一本書都有震撼性與啟發性。每一本書都引起了國際媒體重視。自1998年參加了美國「百人會」後,她又投入心力,關注種族平等與社會正義等議題。
「天下文化」出版過她的兩本著作:《中國飛彈之父》與《被遺忘的大屠殺》。我分別寫過導讀,重讀寫過的這些話,格外懷念這位才氣橫溢而又正氣凜然的作家。
今年是哀悼「南京大屠殺」70周年,美國好萊塢獨立製片公司ThinkFilm,透過美國兩位著名導演古登塔與史特曼的影片,「大屠殺」的真相不容再掩飾。
時至今日,仍有日本人對此事件採取不承認的態度;然而透過本書作者張純如的筆以及這部電影,世人終於可以瞭解這一悲慘的歷史事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