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湯瑪斯.謝林(Thomas Crombie Schelling) 因為引用賽局理論精闢解析「衝突的策略」而聞名,他和夫人Alice於2006年10月26日首次赴台演講訪問。由於元智大學的彭宗平校長是該晚「接風宴」的主人,我也有幸受邀成為他們夫婦的陪客。85高齡的大師沒有架子,餐會進行中,大家聊得十分隨興。
謝林教授從哈佛大學退休以後,轉到馬里蘭大學政策學院繼續教學研究。他說:「我在處理台灣和大陸學生申請案件的時候,有時候會擔心他們之間相處的問題(...they don’’t get along.)」我即興地插了一句:「事實是,他們不結交;他們結婚。(The fact is that they don’’t get along. They get MARRIED.)」結果引起了滿席笑聲,雍容的謝林夫人還帶著慈祥的目光微笑地向我點一下頭。
閒聊中謝林教授知道我出過英詩翻譯集,順口問了我翻過哪些詩人的作品。我當時不明白全世界詩人這麼多,大師為何有此一問,就隨便提了莎士比亞、佛洛斯特等幾位知名詩人的名字。之後Alice小聲地對我說:「他的兒子Andrew也是詩人……,」我才恍然大悟。筵席終了和他們夫婦合照的時候,我便向謝林教授說:「我答應你,以後一定會翻譯一首Andrew寫的詩。」然後感覺到大師握我的手更緊了——真是天下父母心啊!
為了怕拖久遺忘而背信,第二天我就上網查到了Andrew Schelling的資料和他寫的一首詩「紅尾鷹」(The Redtail Hawks)。其實Andrew還是一位曾經得過翻譯獎的梵詩英譯家,目前在科羅拉多州的Naropa大學教授詩歌,他的詩歌有相當細緻的哲學意涵。
The Redtail Hawks
(Andrew Schelling, 1953-)
only partly accounted for
by the old delivery truck laden with bread
that hums up the coastline highway
the redtail hawks
switch to and fro on the crosswinds, they
drift towards sunrise and sunset
stitching
the wind of the east to the wind of the west
紅尾鷹(尤克強譯)
部分由於
載著麵包的舊卡車
在沿海的公路奔馳
成群的紅尾鷹
逆著風上下穿梭 它們
在晨曦和暮靄中浮沉
一針一針地用細線
把東邊的風縫到西邊
然後我把從網路上查到的Andrew Schelling的相片、資料、原詩以及我的中譯印出來做了護貝,附了一封信請彭宗平校長在謝林教授離台前交給他,我接著就出國了,爾後回國又再出國,11月8日那天晚上在中國紹興市的一家網咖中,我意外地在電子郵箱裡收到了謝林教授傳來令人窩心的郵件:
Dear Yu Keh-Chiang,
It was generous of you to translate Andrew’’s poem into Chinese. I am grateful. I’’m sure Andrew will be thrilled. I shall remember you for offering to do it, and for fulfilling the offer. It was one of the nicest things that happened for me in Taiwan and I shall always remember it.
Very warmest regards and appreciation,
Tom Schelling
親愛的尤克強教授
感謝您將Andrew的詩翻譯成中文,相信他知道後也會很興奮。您願意並圓滿完成這份工作,是我到台灣訪問時發生的最美好的事情之一,我將永遠銘記在心。
獻上最溫暖的祝福與感謝
湯姆.謝林 (編輯部譯)
以上就是我和200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謝林教授的一段「紅尾鷹」奇緣了,大師畢生的努力,都是為了能在衝突的現實中盡量尋求和諧的可能性,正如逆著風上下穿梭的紅尾鷹,「在晨曦和暮靄中浮沉 一針一針地用細線 把東邊的風縫到西邊。」
而最令我感動與難以忘懷的,是大師在不經意中所流露的父子真情,畢竟在這個衝突不安的塵世,唯有回歸善良的人性才能帶給人類永久的和平。(作者為元智大學總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