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之事不分古今中外、貧富貴賤,無論是戰功彪炳的法國皇帝拿破崙、二戰期間指點英國未來的首相邱吉爾、首位非裔血統的美國總統歐巴馬,還是反種族隔離的南非人權鬥士曼德拉,歷史上的重量級大人物,絕對都有必須「吃飯」的時刻,無一例外。但吃什麼、和誰吃、在哪吃、怎麼吃……原來皆有大學問!(本文節錄自《大人們的餐桌》一書,作者:蔡子強,時報出版,以下為摘文。)
老子曾說過:「治大國,若烹小鮮。」以煎魚來妙論治國之道。
法國總統戴高樂也曾經以乳酪來妙論治國:「法國人只會在危難的威脅下才會團結,沒有人能把一個擁有多達265種乳酪的國家,凝聚起來。」(The French will only be united under the threat of danger. Nobody can simply bring together a country that has 265 kinds of cheese.)
但真正把食物與治國結合,卻是一位獨裁者,前蘇聯總書記史達林。
在上世紀三○年代,當國家經濟陷入困境,政府財政拮据時,就算魚子醬的出口價格很好,可以為蘇聯賺到難得的外匯,但當時史達林仍是決定將大部分魚子醬留給國內民眾消費。
這是因為,在沙皇年代,只有皇室和貴族才可以吃到魚子醬這種珍品,所以它被視為上流社會生活的象徵,因此,如今倘若連平民百姓都可以吃得到,便可以用來宣傳,在社會主義下,階級已經被消滅,勞動人民終於可以當家作主,享受美好生活。
就是這樣,香檳和魚子醬,就被官方宣傳為蘇聯美好生活的象徵。
於是,在國民仍需要排隊才能買到很多生活必需品,國營百貨公司很多貨品櫃還是空空如也的年代,諷刺的是,在蘇聯的國家宣傳機器上,卻讓百姓看到令人垂涎的魚子醬。
史達林就是如此,為國民營造了一個虛幻國度,麻醉百姓的神經,繼續活在社會主義的夢幻當中。
除了統治者會利用美食來幫助自己治國之外,就連反對派,為了能夠讓自己的政治論述更加貼近地深入民心,讓百姓更易產生共鳴,他們往往也一樣會運用上食物。
例如:緬甸著名民主運動領袖翁山蘇姬,當年在與貪汙腐敗的軍政府抗爭時,她懂得從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如早餐、飲茶、探訪朋友、潑水節等經歷說起,道盡在軍政府的高壓統治下,百姓如何生活艱難、缺乏自由,以及活在恐懼當中,從而說出了獨裁政權黑暗的一面,讓民眾更有共鳴。
舉個例,她透過生動描述當地百姓早餐餐桌的轉變,來勾劃出在軍政府統治下,百姓生活艱難的軌跡。她說,過往緬甸人愛以炒飯作為早餐,這通常是把昨晚晚飯吃剩的菜、肉、蝦等剩菜,再加入米飯,在鍋中一起炒熱,便成為一味熱辣辣的炒飯。
但到了後來,這樣美味的炒飯,慢慢在緬甸的家庭裡成了絕響。那是因為生活愈來愈艱難,晚飯裡的菜飯已經變得不夠吃了,遑論吃剩蝦、肉等剩菜。
於是,炒飯這樣的傳統家常美食,也只能在緬甸的飯桌上消失,又或者索性用大把的鹽和味精來調味作為代替,讓這味本來美味又有營養的食物,不單變得味道大打折扣,且更不利健康,或甚至只能以稀粥來作早餐,或窮到只能咬緊牙關,餓著肚子。
又例如:捷克共產政權年代重要的異議分子哈維爾,曾經長期被囚禁,失去自由。但一個好詩人和文學家,卻從小小的伯爵茶中,把自由的可貴說得讓人動容。
他說,茶對他來說已成為自由的一種實質象徵,這是他每天能夠為自己自主安排的唯一飲食,什麼時候以及要怎樣泡茶,還可以由他自己決定。
在自由社會中意味著的休閒時光,就像坐在吧檯、餐廳、派對、狂歡,如今卻只能以坐在一杯熱茶前的時光所代替。那仍是一件你自己選擇的事物,在這之中,你領略到自由的意涵,也只有憑著如此,才可以支撐他自己免於崩潰。
看到這裡,讀者大概會領略到自由的可貴。本來平素習以為常的小事,對於某些人來說,已經是巨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