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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內鬥?

文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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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現深

1988-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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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內鬥?
 

本文出自 1988 / 12月號雜誌 第030期遠見雜誌

也許,將來的歷史會這樣記載: 「民國七十七年初,蔣經國逝世,台灣進入政治轉型期。……入冬,儘管政壇最時興的政治口號是「團結」,但當時最熾熱的政治行動卻是「內鬥」。這場鬥爭持續數年,改造了當時的政治制度與文化,決定了日後民國的盛衰……。」

國民黨「化作兩黨」?

不到兩個月,李登輝總統在接見國民大會主席團、黨政談話會、光復節文告、中常會等不同場合,先後五次使用不同措詞,強調「團結」、「同心協力」、「家和萬事興」。

李總統的話似有所指,究竟他是說給誰聽呢?

首先是最近兩個月,黨政之間出現意見衝突。單是檯面上,黨部對行政部門的批評就有:行政院草擬重要的「行政院組織法」時竟不做黨政協調;草擬中央民代退職金條例時擅自背離中常會決議;恢復開徵證券交易所得稅,事前不知會黨。

國民黨一位高級幹部就不止一次抱怨說:「行政--特別是有些政務官,忘了今天是因為黨在執政,他才能做政務官……不單黨要跟政務官配合,政務官也必須跟黨配合。」

另一邊,行政部門也抱怨說:「今天黨的組織太鬆散了……行政院執行中常會的決定,黨部應該要支持才對呀!」

最近抨擊內閣施政最為激烈、甚至要院長下台的,往往是同屬國民黨的立委。部分敏感的立法院記者也發現,平時在議場協調溝通的「黨鞭」並沒有適時疏導,只作壁上觀。在十月中旬爭論證所稅的立法院會議裡,上述現象尤為突出。

彷彿國民黨一時之間化作二黨,一個是「行政院國民黨」,另一個是「立法院國民黨」。

直到李登輝主席在國民黨中常會接納俞國華的意見、駁回李煥有關要郭婉容專案報告證所稅的建議後,黨、政對立己經表面化,一位熟悉內情的人甚至說:「李登輝要自己管黨,俞國華要自己管政,李煥已經被架空了。」

派系之爭

混亂來自衝突,衝突來自矛盾,矛盾的種子則深植在歷史與傳統之中。

中國近代之亂,一方面肇因於西方文明、武力的入侵與本身應變無力;一方面是本身持續經年的內鬥。

中華民國政府播遷台澎後,早年在「退一步而無死所」的同仇敵愾心理下,頗能團結在先總統麾下。管也有派系之爭,但都無損於大局,政治強人的威望也足以裁決利益及權力的分配與抗爭,派系之間大致相安無事。

再加上在選舉及組織策略上採取利益包容戰術,幾乎誰都可以加入國民黨,使國民黨成為黨員品流複雜的超級大黨,但也助長了早期的政治安定。

直到解嚴、強人政治時代結束,權力分配失去了仲裁者,開始以實力見真章,於是整個社會,包括政治家與官僚、知識分子、地方派系、財閥、資本主義信仰者、社會主義分子紛紛在同一個組織內抬頭,扣開了鬥爭的大門。這種現象,國民黨如是,民進黨如是,社會亦如是。

實力見真章

在朝者在鬥,社會也瀰漫著浮躁之氣。一件證所稅事件,經過輿論與議會推波助瀾,台灣社會立即被過度簡單化地一分為二--一邊是「不義」的「投機分子」;另一邊是代表「正義」的「反投機分子」。雙方劍拔弩張,但更重要的事如決策過程、政治責任、社會風氣、租稅公平、內線交易、金權政治等,都在情緒反應下犧牲了冷靜的反省與檢討。

事件過後,股市再度蠢蠢欲動,似乎在準備迎接另一波的狂飆、干預與街頭抗議的循環。

十月三十一日,一位家庭幸福美滿、身體健康的七十三歲榮民鄭元澤在西門町路橋上自焚死諫,遺囑裡,他抗議這個社會「政府公權力不彰,民意機構運作失序,少數同胞受人利用而不自知」。他的死,除了引起幾句推崇和幾句嘲諷外,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國民大會和立法院這兩個國會之間,也是暗潮洶湧、互別苗頭。自從立法院在上個會期刪減國民大會的預算,並有人批評國民大會「不做事、光拿錢」、「阻撓國會改革」以來,便埋下了爭執的伏線。

一位增額國大代表一談到立法院,就氣憤的說:「過去有蔣總統在,國民大會才相忍為國……如果我們恢復一切法定權力,行使創制、複決、修憲權,威力比立法院還大。」

「實力見真章」的結果,中華民國可能正在重塑自己的體制。

例如在「動員勘亂時期臨時條款」面臨修改或廢止命運之前,中華民國應該是總統制還是內閣制,仍然意見紛歧。如按日前比較多數的意見走向內閣制,「李登輝主席是否願意削李登輝總統的權?」一位國民黨國會議員質疑說。

不得不「靠行」

又如立法院如果權力意識高張,動輒要行政院修改重要政策時,行政院是否會反彈,而一意孤行,在三分之一的少數立委支持下運用憲法五十七條,退回立法院通過的決議甚至法律?

再如國民大會未來在資深委員退職後,增額國代以五分之二連署(將來可能只需一百人),就能隨時召開臨時會,如果國大代表要密集行使創制、複決權,是否會變成另一個「超級立法院」,使中華民國國會演變成類似美國的參、眾二院制?

甚至台灣省政府如果要「回歸憲法」,實行地方自治,省長民選,在中華民國政府實質管治地區只限於台灣地區的局面下,如何排解中央與地方之間潛存的權責衝突?

民國三十五年制訂、為全中國設計的憲法,壓縮在台灣一地實施的窘局,在拖延了四十年之後,今天終於無法逃避。

此外,年長一輩的政治人物紛紛交棒,年輕一代汲汲在政治舞台重組中搞位子,成為立法委員康寧祥所說的「強人時代結束後的權力大轉移與再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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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稱「超派系」的立法委員朱高正指出,在派系鬥爭兩極化時,個別政治人物要有影響力,「有時不得不「靠行」(依附派系)」。

議會內,權力重分配助長派系縱橫。先有饒穎奇、黃主文、吳梓等增額立委在今年四月籌組「集思早餐會」,得到執政黨中央允許。

集思會半年內已擴大為成員二十八人,位居增額立委第一大派(整個民進黨立委黨團,也只有十三人)。「我們是要奪取增額立委在立法院的議事主導權。」集思會的黃主文說。

議會炮聲隆隆

由於集思會的示範,「一心問政研究會」、「五五政策研討會」、「日新會」……等相繼在中央及地方議會成立(見附表)。

其中又以吳德美、許勝發等財雄勢大的立委合組「建設研究會」,一度號稱與立法院最大的老派系「座談會派」(又稱「團派」,成員超過一百人,包括立法院長倪文亞)結盟,極引人注意。

立法院在短短一個月,就有陳適庸、趙少康、黃主文發動委員連署,要創憲政史上新紀錄,企圖動用憲法,強制行政院修改證所稅及大陸政策。一位增額立委解釋說:「黨也好,政也好,事前不讓我們參與決策,我們就要在議會開炮。」

縱使議會炮聲隆隆,鬥爭白熱化,國家大政卻因此面臨停滯的威脅。

至今為止,立法院已經積壓法案九十四件,樂觀估計,即使不再有新案,清理舊案就要二年。但在十一月初,國民黨中常會通過行政院所提立法計畫,立法院又新添了五十五件法案,但立法委員們照舊不慌不忙,每次院會單是程序問題,不同政黨、派系,就爭執大半天。

重內鬥、輕立法的狀況,使得更重要的政治、金融、司法等革新,在「舊法落伍過時,新法未定」的困局下舉步惟艱。

國民黨內部傾軋,民進黨也無法趁機獲漁翁之利,因為它也在內鬥。這也是為什麼當一位少壯派國民黨中常委為黨政最近的「政績」感到憂心忡忡時仍說:「我們是表現不好,可是黨運好,因為對方的表現更差。」

尋求「百年大計」

「人人有責任,但誰都不負責,」這位國民黨中常委批評這種社會巨變下,行政、立法雙重膠著、無力應變的悶局說:「再這樣下去,政府會癱瘓。」

但對台灣兩千萬老百姓來說,最重要的,是對於關乎國家前途的制度與施政問題,究竟該聽任私心、「內鬥」來尋求終極的解決;還是該從「百年大計」的審慎立場,以大局為重,讓子孫因這一代的高瞻遠矚而得享長治久安的制度與政治運作模式。

民進黨的理論家張俊宏,曾經在「當前台灣的危機與轉機」一文中這樣說:

「生態學家在熱帶海島中曾經發現迷途的大陸飛鵬,受到海洋風浪的驚嚇之後,從此不再敢振翅高飛,躲在珊瑚礁洞中,終日只敢搶食誤入洞內的昆蟲螞蟻,久之,鵬鳥成雞,不再有能力展翼高翔,終而成為瀕臨絕種的禽類。如同一個在外鬥中受傷受挫的人,常常因轉而專搞內鬥,而墮落而枯竭而敗亡。」

這段話,對國民黨、民進黨;對專擅權術、勇於內鬥的人;對台灣的中國人與中華民國政府,都是一個警告。

他們為什麼組派系?

黃主文(立法委員/「集思會」發言人):

集思會的成立是為了奪權--奪取增額委員在立法院的議事主導權。

派系有正面的功能,半年來,立法院審查中央政府總預算案及都市計畫法時,集思會都發揮了相當正面的影響力以及協調溝通的功能,得到國民黨最高階層的肯定。

派系還能有效反映多元化社會的多元化利益。我們成員來自不同地方,代表不同利益,但只要決議前內部經過充分討論,決議後便能團結採取一致行動。

朱高正(立法委員/民進黨立委黨團幹事長)

結派是好現象,代表僵硬組織中的權威產生動搖。但在目前民進黨派系間的競爭尚缺乏合理規範前,我不會介入派系;國民黨的派系只是國會議員俱樂部,沒有串連到地方,是無根的,以後仍會分分合合,要經過一段時間後才能看出究竟。

林棟(資深立委/國民黨立委黨部書記長、「座談會」派大將):

黨籍立委要組「感情」團體,如果只是「純聯誼」,黨部不會干涉,但必須服從中央指揮,不能造成內部對立。

石理文(國民黨籍國大代表/跨黨派「假日聯誼會」籌組人之一):

國民黨現在走向「黨外有黨,黨內有派」,難免會製造更多內部紛爭、對立,甚至政冶分贓;但從積極的觀點來看,反而可以加強黨內外民主制衡。而民主政治,本來也可以說成是分贓政治。

我們不像老委員,沒有選舉壓力。組問政團體,著眼點也是希望經由增額國大代表的集體運作,擴大影響力與問政空間,向選民交代。

但既然本黨對民進黨的台獨主張有顧忌,反對跨黨聯誼,我們黨員也願意接受。

高文良(國民黨籍省議員/「日新會」發言人):

最近政壇為什麼內鬥?因為強人政治過去後,現在是集體領導,中央每個人都有班底,誰也不服誰。連我們民意代表也只服選民,不服別人,誰有選票,誰就上台。

現在中央的權力已經過度膨脹,侵犯到地方自治,他們高高在上,有些官員甚至不知道地方需要,在這種情況下,省議員有必要組織團體,以集體力量,維護省政府依法該有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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