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並不是我們的朋友,從衰老和死亡的角度說,時間從來都是最難打的敵人,它沒有友善過,每個人都會在死亡的那一刻跟時間低頭認錯,會說一句:對不起,我賽不過你。(本文摘自《無懼迷茫是種優勢,人間清醒才是本事》一書,作者為李尚龍,以下為摘文。)
有段時間我經常在社區跑步,樓前有一個小操場,我會在下午的時候跑一個小時。每次陪跑的總有兩個大姐,她們胖胖的,並肩跑著,要麼在我前面,要麼在我後面。
我從來沒跟她們講過話,但如果在其他地方見到,也會互相微笑一下,直到有一天,兩位大姐忽然不見了,又過了一段時間,就只有一位大姐在樓下跑步了。打聽後我才知道,另一位大姐前些日子已經離開了人世。
這就是時間,它最終一定會把我們帶走,讓我們分離。
我媽媽前些日子發神經,跑去什麼寺,求神佛保佑我早日穩定下來,最好生個孩子。
我說:「媽,我已經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媽說:「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生活,但你再大也永遠是我的孩子。」
那一瞬間我忽然感動了。因為我想起小時候,我還沒桌子高的日子,那時我真的還是個孩子,喜歡趴在媽媽的腿上,聽媽媽講故事。可就在一瞬間,時間又把我變成了一個大人。
愈長大,愈能感受到許多事情的無奈。成年人一年過得越悲壯,到了年底越不想回家過年,因為不知道用哪張臉去面對親友那殘忍的溫柔,不知該如何講自己的工作、家庭和未來。
我知道時間在告訴我們一些什麼,就像那些曾經掉過的眼淚,總是在提醒你什麼在發生,什麼在告別,什麼又在永別。
從上個月起,我一坐在電腦旁,就感覺尾椎和後背隱隱作痛,於是我去看了醫生。醫生說我坐的時間久了,不能再久坐不動了。我說,我沒事也會跑步,每次都跑四十分鐘呢。醫生點了點頭說,那明白了,我跑步跑得也太勤,需要減少運動量,也減少久坐的時間。
就這樣,我的生活計畫被打亂,每到下午就不能再跑步了,早上也不能坐下來了。
可是,我還有作品沒寫完,該怎麼辦?
於是,我買了一張可以讓我站著工作的桌子,想著是否可以方便寫作,卻發現站著也堅持不了多久,因為站著比坐著還累。
這也是這些年我第一次對自己的身體開始擔心,對自己的耐力開始懷疑:萬一有一天我寫不動了該怎麼辦,還有那麼多想要表達的沒有表達。
有人說,一個作家的牽掛越多,他的作品就越多。我也是最近才明白,當你牽掛的人太多,你的筆就越不可能停下來。
但不能否認,就算是我,也總有一天會寫不動,就如身體早晚會有一天扛不住,就如那些曾愛過的人總有一天會離開那樣。
那一刻,你會怎麼表達?
過年時,很多人都在分享羅振宇的「時間的朋友」,彷彿透過這樣的分享,時間就會對我們友好一樣。可是,親愛的朋友,我們仔細想想,時間什麼時候是我們的朋友了?時間一直是我們的敵人。
正是時間讓我們分別、死亡、失去,這樣的時間,怎麼會是朋友呢?
我們必須明白時間是敵人,知道它什麼時候無情,它什麼時候殘忍,它什麼時候會對自己下手,才能努力地去改變自己,和時間賽跑,與時間和諧共處。
時間並不是我們的朋友,從衰老和死亡的角度說,時間從來都是最難打的敵人,它沒有友善過,每個人都會在死亡的那一刻跟時間低頭認錯,會說一句:對不起,我賽不過你。
就好比我一直在寫,卻也留不住時間。
人們從文字裡看到我寫的那些故事,那些簡單到平凡的表達,不過是我過去的青春,對如今的我來說,早已經不見了。
想到這裡,我反而釋然了,開始活在當下了。我們誰也留不住時間,文字只能留住一些片段,卻留不住永恆。
我曾經說過,你一直以為根深蒂固的東西,到頭來全都會煙消雲散。就好像那些信誓旦旦地說過要陪伴你一生的人,轉眼間就形同陌路,就好像你所謂的地久天長,在時間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蔣捷有句詞:「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謝謝時光,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