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有人說你很神秘、很低調,這是你的性格特質嗎?
A:那是個性的問題,但是,我沒什麼神秘,比較不喜歡出鋒頭倒是真的。
Q:你何時接到「徵召」交通銀行董事長新職?
A:大約是距離交接的前兩個星期,我突然接到徵召,時間很急迫,考慮時間很短,但更重要的是,我在長榮集團已經二十六年了,我的岳父張榮發先生一直很裁培我,對長榮集團有非常深厚的感情,所以陷入痛苦的抉擇。
Q:是誰找你來的?
A:你不要問是誰找我來的,「長官」對我說,他希望打破半官方機構比較僵化的體制,把企業的活力帶進來,基於國家對人才的需要,我決定辭去長榮集團內所有的職務,接受新職。
Q:過去你一直在長榮集團工作,外界質疑沒有直接於金融業服務的經驗,請問角色要如何調適?
A:我在長榮一待二十六年,一直不斷地接受新的挑戰。
在長榮集團旗下不同的領域工作,新的環境要重新適應,像我這樣一個人,或許你知道我早年失怙的出身,接受挑戰是經常的事。
1945年10月我進入長榮集團,剛開始是做海運,接下來做重工、空運,海運跟航空完全不同,重工和運輸也沒有太大的關聯,到海運到航空,再到重工,每一個行業都是歷練,也都重新面臨考驗。
現在我到了交銀,大家以為對我來說,這是一個陌生的境境,但過去我從事的海運服務業,現在交銀是一個金融服務業。當然,海運和金融服務業之間有各自的專業。但是,就像是在長榮航空,我並不是開飛機的,交銀不需要我坐在櫃檯裡辦授信或是存款。
也許表面上我接下交銀有些奇怪,但是,沒有人是畢了業,一出社會就能當總統,一定要經過社會大學的歷練,我認為社會學很重要,而且要看有沒有心去學習。
借款規範更嚴格
Q:外界認為你在金融界的資歷不足,甚至有人說「交通銀行將成為長榮的私庫」,長榮集團向交銀借了多少錢?
A:我認為目前國內經濟非常不景氣,銀行業本來就應全力配合工商業者共體時艱,我期望在原本嚴密的交通銀行體制,再注入企業管理的觀念與新的活力,創造與台灣工商界更密切的互動關係,領導交銀邁向新的里程碑,這些目標需要些時間來檢視。
有些人把股市重跌,交銀股價因而下挫,影射為「新任董事長不適任」,我覺得很不公平。
再說到長榮集團與交銀的往來,就我所知貸款總額大概是新台幣30多億元,而且要按期還款,卻被指說是150億元,這樣的誣衊,令人憤慨,我更要強烈抗議。
Q:雖然你請辭長榮集團所有職務,但畢竟你是「長榮女婿」。外界也認為你的權限很大……
A:這一點我一直不想講,就是因為我,反而我的老東家受到更嚴格的規範。
交通銀行原本就是一個制度很嚴謹的銀行,對於關係人貸放款或生產事業投資都有嚴格的規定,更何況在銀行法和中央銀行的控管下,長榮集團未來向交銀貸款必須依授信規定辦理,其條件更不能優於其他同類授信對象。
我的新職使長榮集團受到更嚴苛的限制,對老東家實在感到很抱歉。
Q:如何面對外界的質疑?
A:我想請問,王又曾、蔡萬才這幾位企業界先進是金融專業嗎?為什麼他們可以當銀行董事長?他們有銀行背景嗎?
我想請問,王永慶先生是學什麼的?他跨不同的領域是不是都做得有聲有色?
我覺得社會學比較重要,是用不用心的問題。
Q:為什麼政府會選擇你?對你又有什麼期望?
A:長官希望我把企業的經驗帶進官方機構,所以我有一個重要使命,就是把大家的士氣鼓舞起來,這也是過去舊的領導人可能不必要具備的條件。
給我一個機會,報效國家,幫這個國家做一點事,我會盡心盡心,全力以赴。
Q:到交銀的第一個月,你都在做什麼?
A:來這裡真的很忙,這一個月我幾乎都在拜訪基層的員工,聽簡報,跟全省分行人員Say hello!(打招呼)。
在這裡面倒是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大家提到我,都認為我是空降的,但是員工告訴我,過去的董事長也都是從外面調進來,所以也是空降。我出身基層,我會傾聽基層的聲音。
Q:這一個月來,對交銀的瞭解有多少?
A:交銀曾是最大的工業銀行,但是過去一度因為經營比較保守,就比中華開發銀行投資的規模少了許多。
外界對交銀有一點誤解,就是以為它是工業銀行,但其實交銀還有一張商業銀行的執照,只是過去比較保守,外面不太清楚,交銀是一家綜合性的銀行,條件和績效都很好。
交銀過去有許多政策性的投資,像是台積、聯電等等,報酬都不錯,但整體來講,還是比較保守。
1999年起民營化,交銀到現在還算是半官方機構,因為政府持股32%,相對而言,民營化的時程算是比較短的。
我發現,交銀員工的素質相當高,很多同仁都有興趣轉換角色,但是過去領導人可能沒有更積極的作為,這是我想要突破的。
民營化後應該有更好的經營效率,適度的發展,我們專業的人才很多,只要方向對,會有很好的表現。
Q:交銀未來要怎麼走?你要把交銀帶往哪一個方向?
A:金融六法還沒有通過之前,大家都在談合併,我從報章媒體上也看到,財政部討論哪幾家銀行要合併。
但是自從金融六法通過後,大家都在談如何成立金融控股公司,也就是異業結盟,交銀也正在思考這個方向。
交銀的官方持股不在少數,有關未來的方向,我會和長官溝通,一定會替交銀找到很好的定位。
Q:最近經發會對兩岸政策有些開放的建議,交銀有沒有因應直接通匯的策略?
A:三通還是很高度的政治問題,當然以後會伴隨著經貿問題。
但是,銀行不能自己去因應,法令上要先修改,像是「台灣地區與大陸地區金融業務往來許可辦法」,如果有些法沒有修改,對金融的發展毫無幫助。
因為,根據現有的辦法,兩岸匯款要經過第三地,如果直接通匯可以減少時間及實際上的成本。
不過,兩岸如果通,我們首先要面對的是,我們和大陸的交通銀行,不但名字相同,連字體都相同。
改名沒什麼了不起
Q:怎麼辦呢?
A:連招商局都可以改名為陽明海運,交通銀行如果要改個名字,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Q:以你曾經在運輸業二十六年的經驗來看,國人是否對兩岸直航有過度的期望,特別是現在產業西進的風潮日盛……
A:最近兩岸海空聯運的新聞很熱,但事實上,運輸業是被動的,如果產業西進,運輸業無法阻止這樣的趨勢。
不過我們從今年的航空路線來看,最熱門的還是港、澳,表示看好大陸的人應該不少。
有些人擔心,開放直航、開放大陸政策會促成產業空洞化,我的看法卻是即使政策開放,台灣產業不見得會空洞化,產業分工滿重要的。
Q:你看產業要怎麼分工?
A:很簡單,在台灣沒辦法生存的,要走就讓他走,生意人最敏銳,哪裡有商機就會去哪裡,政府不必要求企業西進或南進,只要大原則規範好,生意人會往有潛力的地方走。
先進國家的趨勢是政府規範的功能愈來愈少,讓民間企業走出自己的方向。
Q:能不能談談你對自己的期望,把所謂專業經理人的角色扮演好。
A:我跟同仁講,我們這裡沒有老闆,我也是領薪水的,我要向大小股東負責,盡心盡力把事情做好。
Q:不認識你的人,都以為你很嚴肅,你是位嚴肅的人嗎?你的人格特質是什麼?
A:我自認我做人誠懇,只要我說做得到的,就沒有第二句話,以前想試著去改變,收斂一下,但是沒辦法,所以有人說我性格阿莎力。
至於長相嚴肅,我以前常跟同仁開玩笑說,這不是我的錯,是父母親把我生成這樣。你說的對,以前不認識我的人,見到我都會怕,接觸以後才知道,是受了外表的騙。
Q:到交銀來,算不算是你的第二個人生?
A:我不知道,但這不是我人生的規劃,人生的未來充滿很多未知數。
接下交銀董事長之後,有些人感到「很奇怪」,也有很多媒體找我,我本來想維持低調,但是勸我應該要澄清的人更多,內心真是很交戰。
最後我想一想,有很多事情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