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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探達文西的內心世界

謝宏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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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宏媛

2000-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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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探達文西的內心世界
 

本文出自 2000 / 5月號雜誌 第167期遠見雜誌

普羅大眾對「蒙娜麗莎」「最後的晚餐」耳熟能詳,殊不知達文西(Leonardo da Vinci,1452-1519 A.D.)傳世的十餘幅畫作,聲名太盛,使他的藝術成就掩蓋了他在科學和發明上的丰采。

達文西身後留下五千頁手稿,以素描和文字詳盡地記錄了他所觀察的動物(人、馬、鳥等)、植物(百合、水仙、牡丹等)、自然現象(瀑布漩渦、洪水暴風),還有他的科學研究(天文、幾何、人體結構)與發明(機械、水利設施、橋梁、運河水壩、戰爭攻防、飛行器),以及將繪畫當成一門科學的《繪畫論》(達文西死後,由其學生依手稿編輯而成)。

凡此種種,僅僅敘述就讓人眼花撩亂。此次特展以「科學家、發明家、藝術家」三面並重,展覽空間不大卻劃分為九區,充分反映了達文西作品的多樣性。

德國科隆大學藝術史博士花亦芬引述瑞士著名的文藝復興史家布克哈特(J. Burckhardt)的著作指出,在歐洲,最早脫離中古時期的桎梏,具鮮明自我意識的就是義大利人,而達文西是真正完成「全才型」巨人形象的大師。

繪畫是藝術也是科學

達文西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個性,他曾經寫下這樣的句子:「對萬事萬物的熱愛,源自真正的瞭解。所知程度愈扎實,愛也就愈深摯。」達文西認為藝術的基礎是知識,藝術家必須是敏銳的自然觀察者,和精通數學的知識分子。

國立歷史博物館助理編輯蔡耀慶解釋,文藝復興以前,繪畫被視為一種手藝勞動,到了文藝復興時代,畫家開始反抗這種觀念,而達文西是集大成者。達文西在手稿中,努力證明繪畫是一種科學、一種學問,這是藝術觀念上的大突破。

蔡耀慶認為,達文西明確指出繪畫是「知識性、論理性、數量性」的學問,他研究幾何的「點、線、面」,研究光影明暗,並且把遠近、色彩、天文地理、生理解剖等學問融入繪畫之中。他的做法提高了繪畫的地位。

留歐的師大美術系教授王哲雄進一步說明,繪畫和雕塑在中世紀並不被認可為一種藝術,達文西不只將藝術的範圍擴充,並且讓藝術開始被尊重。歷史博物館館長黃光男也強調,達文西證明了藝術不是動動手而已,它是寓意深長的符號和思考。

這次特展,展出了達文西特別著名,且影響深遠的幾幅藝術作品。例如,達文西在去世前三年所畫的素描「自畫像」(見三○六頁圖),在泛黃粗糙的紙上,淡淡的紅蠟筆帶出了深深的皺紋和長長的鬍鬚,一代大師的睿智躍然紙上。

而大家所熟悉的「蒙娜麗莎」原作,現收藏於巴黎羅浮宮。達文西特展的主辦單位強調,這幅以木板為底的油彩畫,僅借展費就高達數千萬法郎,而且年代久遠(將近五百年),真品極為脆弱,幾乎不可能外借。這次特展展出的是創作於十九世紀,外界公認最傑出的摹作「高森堡的蒙娜麗莎」,尺寸與原作相差不到一公分。一九一一到一九一三年原作失竊時,羅浮宮就是以這幅摹作暫代。

達文西巡展總策展人、德國「杜賓根文化交流協會」主任雷澤(O. Letze)說明,達文西分析光影的變化,發現色彩的質感會隨白天不同時間而改變,而且要選擇正確的地點,才能讓作品有「動人的立體感」。這個藝術方法,一直到四百年後的巴比松和印象畫派才被體現。在「蒙娜麗莎」這幅作品中,達文西高明地示範了影子如何在光線的邊緣消失,也傳達出明暗之間的細微差距。這些創舉都對後代畫家都有深遠的影響。

即使藝術才華洋溢,達文西對萬事萬物的好奇,從不局限於單一領域,他的天賦、不屑守舊和追根究底,使他能夠悠遊於感性之外的理性天地,見前人所未見。

全才型的知識巨擘

雷澤敘述,達文西約三十歲時,寫了一封信給史佛薩王子,表達貢獻所長的意願。達文西列出自己的三十六項專長,其中三十項與科學技能有關,其餘六項才是藝術的技能。這真實反映了達文西的興趣所在。

中央研究院物理所研究員李定國看到達文西在手稿中說的一些話,大為傾倒折服。例如達文西說,「不要盲從信服教條,一定要從感受實驗來求證,並由邏輯加以合理化,」達文西還說,「實驗必須重覆很多次,直到結果不可能由意外造成為止。」李定國認為,以現代人眼光來看達文西的物理見解或許膚淺,但達文西在五百年前的思想環境下能有這樣的見解,實在了不起。他看事情的方式,完全符合現代科學的研究精神。

「如果這麼有主見、創見,觀察力和邏輯能力超強的學生來到我面前,我一定馬上收,」在台大物理系教書的李定國笑著說,「文藝復興時代,達文西只能以藝術謀生,如果他出生於牛頓出版微積分之後,或者活在二十世紀,絕對是頂尖的科學家。」

僅管西方物理學從牛頓才真正開始,然而早在牛頓之前,達文西對力學的運用便已了然於心。他的研究和發明,遠遠超前他所處的時代,要到數百年後才能被人瞭解和實現。例如在一五○二年,他向土耳其國王提議,興建一座規模巨大、橫跨亞歐黃金角的石橋,當時未被採納。但現代研究者以電腦模擬,發現這座橋並非像達文西的某些設計一樣,出自純然的想像,而是完全依據結構力學來建構。達文西的手稿,提供後世許多在橋梁設計上的靈感。

此次展覽,主辦單位按照達文西的手稿,做成木製的大橋模型。會場內也有觸控式電腦的多媒體導覽,參觀者可以試試,自己能不能也按照力學原理造一座橋。

不為人知的解剖學先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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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重量級藝術史家宮布利希(E. H. Gombrich)在《藝術的故事》中指出,與達文西同時代的人,把他視為怪異超常的人;他為君主和將軍製造新奇的武器、攻防要塞和運河,也製造機械玩具和道具;他被尊為偉大的藝術家和音樂家。但當時少有人能瞭解達文西的思想,和其知識的意義,因為達文西從未印行自己的著述,而且他是左撇子,他的文字都是由右至左,要用鏡子才能讀(讀者不妨在展覽現場每一幅手稿中印證一下)。

不過,達文西確實曾經有意將他的解剖研究出版。達文西總在夜半時分,到醫院、停屍間和墓穴,偷偷解剖屍體(當時禁止解剖人類遺體)。沒有空調冷氣,也沒有防腐劑,所以屍體很快就腐爛了,達文西要解剖、觀察研究,還要很仔細的畫下來,他必須快手快腳才行。

從一四八八到一五一五年(三十六歲至六十三歲間),達文西解剖三十具以上的男女屍體。台大醫學院教授張天鈞說,達文西仔細研究人體結構,他在下肢周圍做鐵籠子,觀察肌肉的運動;也將眼球在蛋白中煮沸,固化後切片,以瞭解構造。

當時很多藝術家也會偷偷用小刀解剖屍體,但沒有人像達文西做得那麼徹底。喜歡畫畫的張天鈞說,達文西不像其他畫家只瞭解骨骼肌肉以入畫,他已經進入醫學的領域,成為一位真正的解剖學家。

張天鈞說,達文西原本要和托雷(跟達文西一起解剖屍體的醫師)一起出版《解剖學百科全書》,不幸同伴去世而作罷。以致於「解剖學之父」的名號,被四十年後發表著述的Andreas Vesalius搶走。「如果當時能完成,一定會加速醫學的進步,」張天鈞說。直到達文西死後三百年後,他的手稿才重見天日。他的手稿繪圖美妙精準,現在被普遍地運用在教科書裡。

由於真品太過脆弱,此次展出是達文西解剖學手稿的摹作,參觀者可以完整地看到人體的骨骼、肌肉、血管、內臟,以及神經、泌尿、呼吸系統的草圖。

變幻莫測的達文西

達文西在數不清的領域裡有所創見,但並沒有在科學的進程上留下深刻持久的痕跡,「書上寫,達文西在作畫的時候手總是抖個不停,我猜想他可能有躁鬱症,雖然有停不了、用不完的點子,但總是沒有完成就走了,」張天鈞說。

達文西不只理性與感性兼備,也是戰爭與和平、想像力與實踐力的綜合體。

在達文西的幾幅聖母、聖嬰畫作中,母子間親密、愛戀、安詳,和平與喜樂滿溢。達文西畫的女子肖像,包括「抱白貂的女士」「蒙娜麗莎」和幾幅鉛白顏料、線條簡單的年輕女子頭像(見三○八頁圖),更將寧靜的美感永恆凝結。這是藝術家追求的極高境界。

然而,出自同一顆腦袋、同一雙手,達文西也做出一系列攻城武器、戰車、機械槍和巨型弩砲設計圖等。他在戰車四周配備細長鋒利的鐮刀,戰車前進時會帶動鐮刀懸轉,砍殺周圍的敵人,達文西還畫出被鐮刀砍斷,橫躺在地的人體殘肢(這些手稿和根據手稿做成的模型,都可以在此次展覽中看到)。

世間的絕美與醜惡並陳,在終生茹素的達文西心中,是否有過矛盾與衝突?

天馬行空的創新能力

達文西另一個讓人驚訝的特質是,他有天馬行空的想像力與創造力,又有將點子實現的能力。

台積董事長張忠謀認為,達文西是「創新」精神的最佳典範。「大至科技理論,小到生活工藝,達文西都能有非常多元的創新能力,」張忠謀形容「他極富好奇心、求知慾、思考力,更重要的,他是最有行動力的偉大藝術家與發明家。」

早在哥白尼、伽利略之前,達文西就發現以地球為中心的天文學說是不對的。他相信太陽並不移動,而地球是一顆自轉的行星,當地球上某一地日正當中時,相反的那一端卻是午夜。他按照他的天文理論設計成手動的月亮鐘,主辦單位也做成模型,參觀者可以用手動的方式來轉動這個鐘,觀察月亮的盈虧變化。

達文西把理論落實的能力很強,他用物理、數學和幾何,創造生活中的用具,成為今日世界隨處可見的機械前身。

達文西十九歲時,他的老師維洛及歐(佛羅倫斯著名的畫家和雕刻家)受託,鑄造一顆直徑六尺、重達兩噸的的金球,要放到教堂頂端。於是達文西設計了一套起重裝置,成功的安置這顆龐然巨物。

達文西還發明很多生活上用得著的東西,也在這次的展覽中展出。例如,他是第一個使時間這個觀念得以準確測量的人。他設計簡單的沙漏、製作複雜的水鐘;詳盡地研究各種和「時間機器」相關的機械裝置:指針、轉盤、輪軸、鐘擺與報時的小鎚,甚至做出「比較安靜的鐘錶」。

達文西對天空的飛鳥充滿好奇和嚮往,他把鳥抓來解剖、研究構造,當他發現人不可能和小鳥一樣鼓動翅膀之後,便設計了滑翔機,藉氣流來飛行。達文西把想法做成實物之後,讓他的徒弟在佛羅倫斯郊區試飛,「雖然滑翔機墜落地面,但他(達文西)所使用的方法,實際上並沒有錯,」蔡耀慶指出。達文西的設計,就是今日滑翔翼的前身。

達文西能讓五百年後各行各業的精英對他服膺讚嘆,實在應驗了他在遺囑中寫的話,「一日充實,可以安睡;一生充實,可以無憾。」

雷澤說,「我們對他知道的愈多,愈覺得他莫測高深。」英國著名的藝術史家克拉克(K. Clark)也在《達文西傳》中說,「達文西是藝術史上的哈姆雷特,每個人必須自行建構個人心靈中體認到的達文西形象。」對急欲一窺達文西真貌的讀者來說,此言誠屬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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