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rby(菲比小精靈)有一雙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尖尖的耳朵和毛茸茸、圓滾滾的體型,它會嘰哩呱啦地說著菲比語,還會學著說英語,有的喜歡撒嬌、有的會亂發脾氣,當一群菲比相遇時,它們還會熱切地聊起天來。
Furby 是去年最紅的互動式玩具。根據玩具反斗城的十大熱門玩具排行榜,榜首Furby 在台銷售三天即賣出三千多隻。在美國,去年十月的上市價是三十美元,而後行情一路高漲,網路拍賣價甚至喊到三百美元,是每個美國小孩聖誕節不可缺少的禮物。
台灣最大的消費性IC設計公司凌陽科技,正是使Furby活龍活現的幕後功臣。
凌陽遠比我們想像地熟悉。一九九七年幾乎人手一隻的電子雞、九八年的歐元匯率計算機,以及現在最熱門的星際大戰(Star War)周邊玩具,凌陽的IC產品在日常生活中可說俯拾即是。
自九年前創立,第三年開始獲利,凌陽即創下連續四年EPS高達新台幣十一元以上的營運成績,一九九三、九四年EPS更逼近二十元,近兩年也都維持五元以上的水準。
開雜貨店也能追求高利潤
根據工研院ITIS(Industrial Technology Information Services,產業技術資訊服務推廣計畫)最新統計,一九九八年凌陽名列台灣IC設計公司獲利第六名,前五名均為資訊型IC設計公司,凌陽以二十七億八百萬元穩坐台灣消費性IC的第一把交椅。工研院電子研究所產業分析師溫啟宏認為,凌陽在玩具IC這塊市場幾乎沒有敵手。
經驗是凌陽成功的基石。凌陽八位創始人原為矽統消費性IC研發工程師,當年矽統放棄消費性IC生產線,現任凌陽董事長的黃洲杰等人卻認為消費性IC有很好的前景,於是出走自創凌陽;在當時的消費性IC領域裡,他們可說是最資深的一群。
消費性IC的特色是便宜,一個產品裡通常只有一顆IC,一個價值八、九千元的音樂鐘,裡頭的IC卻不到十元;而且生命周期短、種類繁多、必須隨著客戶不斷推出新產品而更新設計。因此,美國、日本早認為無利可圖而放棄,「當時沒有其他資深的人願意做這種十塊錢的生意,」創始人之一施炳煌說。
黃洲杰更形容凌陽做生意的形態根本就像開雜貨店或是擺地攤,「重點是擺地攤、開雜貨店也可以追求高利潤。」
除了利潤,「開雜貨店」也降低了風險,因為產品線多,風險自然分散。以九七年獨領風騷的電子雞為例,四個月的銷售額七億八千萬,為凌陽帶來三○%的營業額,到了九八年銷售卻變成零,這樣的大起大落並沒有影響凌陽,因為電子雞只不過是凌陽三百條產品線之一。
凌陽還有一個創新策略——勇於拒絕過高利潤。多年經驗讓凌陽清楚知道消費性IC必須便宜。總經理特助沈文義表示,凌陽只求三五%至四五%的利潤,留給客戶一定的獲利空間,不會因為領先推出產品便哄抬價錢,售價穩定而合理,並藉此博得客戶的信賴。此外,不求暴利,也比較不會吸引競爭者的投入,破壞市場生態。「即使有可以賺六○%利潤的單子,凌陽也不會接,」他說。
「IC是艱苦工業,」黃洲杰說,雖然凌陽IC平均單價不到十元,但凌陽的著眼點是市場占有率,「這行業最可愛的地方在於,市場占有率提升時,看不到的利潤就會找回來,」也就是能以規模經濟降低營運成本。
創新活用核心技術
除了外求,凌陽本身也必須向內做許多cost-down,也就是以核心技術做製程創新(process innovation)。消費性IC原本就種類繁多,尤其凌陽的客戶委託設計IC占公司營運比率高達八○%。為了兼顧滿足客戶需求的彈性及成本考量,凌陽利用所謂的「核心技術」做「修改少部分的訂做」,而非全部從零開始。
溫啟宏認為,凌陽的「核心技術」類似於「智財權組塊」(Intellectual Property),這就是功能模組的概念,也是未來高科技產業的趨勢。
利用核心技術,凌陽大量降低了研發單一產品的成本。八位元至三十二位元的微處理器及發展系統、語音合成、記憶體、LCD控制等都是凌陽已開發的核心技術。而同一技術可運用在不同的產品上,譬如開發電子寵物,便是將微處理器、記憶體及語音合成等等核心技術整合成一顆IC,如果客戶要求的功能都是利用既有的核心技術,從設計、測試、製造到封裝,三個月凌陽即可將樣品IC交到客戶手上。
即使走訂單生產,利用核心技術仍可盡量尋求標準化,愈標準化即代表平均成本愈低,凌陽再將降低的成本回饋給客戶。沈文義說:「如果一項技術可以用在三顆不同的IC,理論上我們便只向每個客戶收三分之一的設計費。」
凌陽不斷在核心技術上求新求變,也加快、加廣了客戶對消費性電子產品想像的空間。凌陽每年都會訂出一個技術開發的大方向,多年來負責凌陽產品規劃的施炳煌表示,消費性IC雖然由客戶主導,但凌陽本身也必須不斷地求變,速度甚至必須超過客戶需求,才能提供客戶可能的想像空間,進一步刺激客戶對產品的想法,「讓客戶知道凌陽可以做,凌陽也知道客戶會採用,一個正向的循環便產生,客戶的滾動力會大於離心力。」
黃洲杰則認為,客戶提出需求,凌陽判斷從技術面是否能實現;即使不行,也可以想想能否以其他的面貌呈現。這中間會經過很多討論,可能激發更多客戶的想法,整個過程下來,客戶會愈來愈倚賴凌陽。
所以,凌陽必須快速掌握未來產品的發展趨勢。黃洲杰表示,未來兩年產品的趨勢及需求的技術,凌陽當下就必須開始準備。憐馴,凌陽怕客戶離開,客戶也怕凌陽把IC賣給別人,所以凌陽一顆IC只賣給一個客戶,藉此與客戶建立互相信賴的關係。
與客戶的「創新關係」
凌陽加強與客戶唇齒相依程度的努力不只如此,凌陽與客戶建立緊密的合約關係也是業界一大創新。沈文義表示,在客戶要求凌陽做到交期迅速、品質也有保證的同時,凌陽相對地也評估客戶的產品成功機率有多少,並非來者不拒。因為產品能不能成功還是靠客戶,客戶產品賣得好,凌陽也賺得多,「我們是『生命共同體』的關係。」
凌陽與客戶的「創新關係」來自過去的血淚教訓。以前凌陽接到大廠的生意,對方姿態往往擺得很高,大廠的產品又多,凌陽花心血研發出來的產品不一定獲得重視,凌陽卻有攤平研發成本的壓力。在這樣的情況下,失敗率很高。
吃過幾次虧後,凌陽開始要求客戶先付部分的開發費,並約定只要客戶賣出一定數量的產品——通常是足以讓凌陽攤平成本的數量,凌陽便退還預先收取的開發費。由於簽下銷售量保證合約,凌陽高達三百多種的產品線成功率粗估高達七○%。沈文義坦言:「不收錢的話,大部分的產品都會失敗。」
交通大學科學管理研究所教授朱博湧認為,凌陽的做法非常創新,「將客戶和自己綁在一起,讓客戶與他利害相關,當然努力去賣。」
不過這樣的做法並非沒有彈性。如果客戶在產品開發及行銷上很努力,凌陽只要感受到其誠意,也可以不收這筆「保證金」,因為凌陽目的僅在於產品要成功。
沈文義形容凌陽對客戶的角色是:「不只是幫他找一個好太太,還要保證生兒子。」因為消費性產品通常只有一顆IC,而且是整個產品技術層次最高的部分,客戶發生問題時通常會歸咎IC設計公司;即使問題不出在凌陽身上,凌陽也不會推卸責任。沈文義指出其中簡單的道理:「問題不解決,就沒有訂單。」
「創新」是凌陽的命脈。「沒有創新,我們就活不下去!」沈文義說,IC產業變化很快,因襲昨日的模式馬上就會被淘汰,尤其凌陽已是台灣消費IC的第一名,第一名要做嚮導,每年都要有不同的方向,而且要選對方向。
根據工研院ITIS統計,一九九八年台灣有八十二家設計公司,今年已遽增到一百三十五家。台灣擁有晶圓代工、測試、封裝完整的垂直分工,「整個環境適合IC設計公司,」沈文義形容:「設計好IC要測試,走過去就好了。」他預期台灣將有愈來愈多的設計公司,所以競爭壓力也會愈形沈重,「我們必須不斷地創新。」
創新的最終願景又是什麼?以前凌陽期許自己成為「台灣的卡西歐」。沈文義笑稱那是長他人志氣,但他說:「我們應該有能力去培植一個中國的卡西歐。」他認為,卡西歐做的是成品,中國的卡西歐會出現在大陸;IC設計是幕後英雄,被包在產品裡,消費者看不到,凌陽願意支持有潛力的客戶,「中國市場很大,機會也很大。」
凌陽的創新主角施炳煌
對流行最饑渴的科技書生
上網、看雜誌、逛逛街,或者到處找人聊天。如果這是一份工作,你相信嗎?凌陽科技創始人之一施炳煌的工作就是如此。
不要小看施炳煌做的這些事,他可是台灣最大消費性IC設計公司、凌陽科技的「靈魂人物」。他早期為凌陽規劃出許多成功的產品,現在則負責擬定凌陽每年研發技術的大方向。
施炳煌喜歡觀察流行,他也瞭解流行,但他的外表一點都不會讓人聯想到流行。四十出頭的年紀、鼻梁上架著一付黑框眼鏡、身上穿著印有SUNPLUS(凌陽科技)標誌的夾克、灰色的西裝褲,這樣的人卻會說:「你知道今年流行什麼服裝嗎?就是色澤暗暗的、淡淡的,有點粉灰,花紋不多、樣式簡單,帶點頹廢氣息。」施太太的衣服當然也都是他負責打點。
施炳煌擅於「觀察」,尤其喜歡看流行品。《MONO》(註:流行品雜誌)是他每星期必看的日文雜誌;他成為網路族也有一年的時間,目前就是靠網路來觀察產業。他說,雖然網路上的東西很多,但他都是迅速瀏覽,看到不對勁的便馬上跳過;他也是少數喜歡逛街的男人,「我就是喜歡看一些新奇的東西。」
創立凌陽前,施炳煌也曾開過玩具鐘表公司,做出炸藥造型及聲音的鬧鐘,但因為成品的利潤微薄而做罷。後來在凌陽,施炳煌也跑過業務,他喜歡聊天,「有意義的聊天可以聊出了不起的創意,」他說。
對玩具,他也有獨特的見解。他認為玩具的趨勢是製造title(主題),title的特色是喜好者會形成族群,如Hello Kitty、Star War、Furby,「title將是流行品最大的商業模式。」他也認為喬治盧卡斯、史蒂芬史匹柏等人不只在拍電影,也在創造title,「創造title的公司都是以後最賺錢的公司,凌陽只要抓得住他們就跟著賺錢。」
如果你在台北東區或雪拼魔兒(TaiMall)看到施炳煌只是東張西望而不「血拼」,一點都不要訝異。因為逛街就是他的工作,也是他創新靈感的來源。
(方雅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