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 年出生,40 歲出頭的悠遊卡董事長劉奕成一見面就說:「 你們30世代徬徨?我這個40 歲的人比你們還徬徨! 」
這樣的回答,頗令人意外,畢竟在外界眼中,劉奕成一直是大家眼中的職場金童,台大工商管理系畢業後,他又到日本慶應大學與賓州大學拿下雙碩士學位,27 歲就成為華爾街金童,30 歲出任香港摩根大通副總裁,34 歲更被延請回國,成為金融界的高階經理人,年紀輕輕就在世界各地歷練過。
他在專業領域做出成績的同時,仍有餘力把眼光關注在國片市場上,在大家對國片市場尚未重振信心時,他卻膽識過人,不惜抵押房子投資電影《海角七號》,因為他看到國片市場即將興起,這樣的眼光,背後一定比別人多了卓越的思考,但是劉奕成卻氣定神閒地說:「我徬徨是因為怕落後,所以更要努力去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未來。」
因為徬徨,所以他一直都比別人早一步思考如何扭轉現狀。17 歲時,原本念建中自然組的他,因為家境由盛轉衰,他開始思考自己的志向,發現自己對工程一點興趣都沒有,更不想當醫生,決定轉念社會組。
大學畢業之後,對年輕又渾身帶刺的自己感到徬徨,乾脆揮別優渥的金融工作,投入媒體工作一段時間,看看是否能改變一點社會現狀,結果卻因此結交更多跨領域的朋友,讓他在重返專業之餘,多年來,仍能廣博涉獵各項議題,從投資、藝文到網路等,他都能比別人早一步看到機會,並勇於嘗試。
國片導演陳映蓉曾經在今年金馬奇幻影展開幕片《騷人》的試片會上自我解嘲說:「我們這一輩的人,走不進時代,又退不出江湖,於是就變成廢才。」當羅大佑在《未來的主人翁》這首歌曲中唱著:「我們改變的世界,將是他們的未來」時,自稱也是「廢才40」的劉奕成,其實服膺的人生原則卻是:「我們改變的世界,將是我們自己的未來。」
30 世代對人生的徬徨感,到了40 歲以後只會增加不會減少,但是徬徨是正常的,搞清楚自己在徬徨什麼,正是劉奕成一路走來做出關鍵決定的動力。CEO 教你的10 件事,以下是劉奕成的真情分享:
Q:您從一個令人豔羨的外商銀行高階經理人,毅然回到國內金融界服務,現在又出任悠遊卡董事長,每一次的人生轉折,您都是怎麼去思考決定的?
A : 我是1970 年代出生的,相較於上一代的嬰兒潮世代,與下一代的Y世代,我是屬於X世代的人。
X世代的人已經在全世界接班了,但是台灣的X世代卻是混得最差的一群人。既沒有Y世代的創意與敢作夢,也沒有嬰兒潮世代的資本與創業精神,特別是現在35 歲到45 歲這個年齡層的X世代,只敢遵循社會的典範,把書念好,畢業後乖乖地領兩萬元起薪,在職場上慢慢等待升遷,結果40 歲一到,忽然黃粱夢醒,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不敢辭掉工作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更不敢退出江湖,於是就變成廢才。
我也是廢才,我的徬徨從來也沒有比別人少。但是我從來不抱怨,與其等別人改變,我自己先去改變;我跟30 世代的人吃飯,每個人都在抱怨老闆,我覺得如果不喜歡老闆就走,不然就有本事讓老闆喜歡你。
台灣X世代的特色就是守成,他們既沒有上一代人有創業的傻勁,也沒有下一代人的創業衝勁,他們只想做投資者,但是他們只投資股票,然後投資完之後就被騙光光,但是我喜歡做沒有人要做的事情,我相信只要我改變之後的世界,就是我的未來。所以我的投資都不是拿去玩股票,我寧願拿去贊助創業人才,例如投資國片,我認為這個才是有價值的投資。
其實悠遊卡也是金融業的一種,商業銀行就是做收授存款利差與支付,而悠遊卡就是在做支付。今天台灣好不容易有類似儲值卡的悠遊卡作為支付平台,支付更是未來手機與網路非常基礎的工程,台灣過去花很多時間在思考成本,卻沒有思考人與人之間的需求與消費等相關東西,但是過去幾年間台灣很大的改變就是開始過自己的日子,所以我進來就是希望能夠分享網路支付這個概念。
Q:當初投資國片時,您是看到台灣社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A : 台灣過去一直在做成本思考,很少去思考價值,但是這幾年有一個現象,那就是台灣人開始過自己的日子。
我看到的第一個改變就是2007 年開始,大家回到電影院看電影,明明科技工具已經這麼發達了,但是大家還是乖乖排隊進電影院看電影,而且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第二個改變是台灣到了週末假日,五星級飯店都一位難求,過去15 年間都沒有誕生新的五星級飯店,也在短短這幾年間相繼冒出來,代表台灣人開始過自己的生活。
這是偶然的嗎?當然不是。這是年輕一代開始願意為價值而付錢。他們已經有自己的選擇,不為名牌而買名牌,他們有自己的消費力,外商來台蓋飯店一定也看到了這些現象,所以我不認為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迷惘,他們只是在找出口,所以急需內容,需要看很多電影。2007 年我投資電影,就是看到世代的轉移。
台灣真正要檢討的是我們這群X世代後段班的人,過去十幾年間台灣沒有什麼社會運動,我們對社會失去了熱情,只想乖乖上班不想創業,不想花錢看一部好電影,不願意花錢在有價值的東西上。
上一代的人都是創業家,下一代的人也已經在暖身為創業做準備,想要衝出自己的天堂,我們中間這一代的人還在睡覺,要趕緊醒來,我們的角色就是擔任代溝的角色,為上一代與下一代做一個代替溝通橋樑,我們只剩下這個位置,而我已經在做了。
Q:如何做好代替溝通的角色?
A : 年輕一代一直抱怨老人聽不懂他們的話。第一,我是老人,第二我聽得懂他們的話。因為我比別人願意聽他們的問題,願意多問幾個問題,讓自己有一個判斷,看事情的角度就會不同了。
例如Y世代擁有很強的正義感是很好的,但是要幫助他們分清楚事情的真相,當他們憑著一股熱血做他們認為對的事情時,我們的角色就要跳出來,協助他們更有耐心地去花對力氣做事情。
Y 世代的人已經勇於嘗試自己的生活了,我們這一代就算沒有創業精神,至少要有勇氣放棄現在的生活習慣。一週花個幾天強迫自己去觀察老人與年輕人在想什麼,然後再看看自己在想什麼,不要把宿命花在照顧小孩的身上卻沒有時間搞清楚自己的迷惘在哪裡。下一代都快要爬上來接班了,我們自己的未來在哪裡,從現在就要開始努力去先看到大家看不到的東西。
我自己也很怕落後,所以我先處理自己焦慮的事情,先搞清楚自己的迷惘,迷惘是正常的,但是你要做自己的決定。否則我們這個世代將來會是一個地震,忽然咻地一聲不見,就像是三樓直接掉下來與一樓併在一起,二樓消失。
Q:可否給不同世代一些建議?
A : 羅大佑有一首歌曲《未來的主人翁》,他說:「我們改變的世界,將是他們的未來。」你要去修改,我們改變的世界就是我們的未來。如果你覺得台灣薪資低沒前途,你就自己去改變它,不要停留在抱怨;X世代的人,我們真的不用替自己負責嗎?如果你還在相信把書念好,把成績考好,將來會比較好,那你就沒有機會了,我們可不可以丟掉一點名校或是名牌的思考,不要先否決別人的想法,多聽聽年輕一代在想什麼,多問一些選擇與開放性的問題,你就會有答案了。
Y世代的人有正義感是一件好事,但是有沒有選對方法值得商榷。台灣電影這幾年在轉型,從民粹電影《賽德克巴萊》、《海角七號》,兩年前台灣人開始看《杜拉拉升職記》代表小資風情、小清新的電影開始要出頭了,所以鈕承澤導演的《愛》拍得很好看,但是台灣電影要發展不能只有傳統的操作,再過幾個月即將上映的國片《BBS 鄉民的正義》,用商業與動畫的方式去探討什麼是正義,同時記錄這個城市即將消失的BBS,我覺得這正是台灣社會所需要的。
為什麼我的錢不拿去投資股票?為什麼要傻傻地去繳學費投資電影?因為我很徬徨,我不想守成,我不想被周圍的人綁住,大家還在用成本思考,我想為價值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