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四鄰們都知道,我媽把我養大,我獨自北漂,過沒幾年就在北京奮鬥成大公司的高階主管,還自己買了房,更嫁給土生土長的北京人。而如今的我,看著自己土生土長的家鄉,好像突然才發現,這座城市建設得更繁榮了,原來這裡這麼美,為什麼我以前一點感覺也沒有呢?
我想,大概是因為以前的我沒有像現在這樣沉浸在幸福裡吧?
幸福的人,看什麼都是美的。
***
幾天後,我拎著大包小包回到北京。
何志沒有來接機,我依舊一個人叫車回家。一進家門,我本來以為迎接我的是一室溫暖,是何志的笑容,是一杯溫水,結果迎接我的,卻是一屋子的煙霧繚繞。
那味道簡直可以嗆死人。
我一路往裡屋走,赫然看到客廳裡,一群何志的狐群狗黨圍著飯桌在打麻將。
我愣了一下,迅速恢復鎮定。何志抬了下眼,說:「回來啦?我以為你明天回來呢。」他那幾個朋友看到我,客氣地喊了一句「大嫂」。
我說:「哦,我有打電話給你,你手機是不是沒電了?」
何志說:「嗯,沒電了,沒找到充電器啊!你帶走了吧?」
我無奈道:「還有一個在臥室抽屜裡。」
何志說:「哦,沒找,沒電就沒電吧,你幫我充一下吧。」
他邊說邊舉起手,把手機遞給我。我看了一秒,無力地接過:「那我去臥室整理一下行李箱。」
然後,我就提著行李進了臥室。
剛下飛機,大包小包,風塵僕僕,我只覺得疲倦、勞累,只想睡覺,只想休息。可是直到第二天凌晨一點,那桌麻將還沒有散,而且搓麻將和說話的聲音都太大了,不知道有沒有吵到鄰居。
我從床上坐起身來,拿手機傳了封簡訊給客廳的何志:「老公,明天還要上班呢,你們早點結束吧。」但過了好一會,何志都沒回我,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我在屋裡聽著,依然在打牌,好像還新開了一局。
沒辦法,我只好戴上耳機,打開電腦,開始修改工作方案。沒想到笨笨居然還在線上。
我問笨笨:「你怎麼還沒睡啊?都幾點啦?」
笨笨說:「我跟我老公在夏威夷呢。你怎麼還不睡啊!」
看看人家,再看看我。
我說:「我老公約了一群哥們在我家打牌,聲音超大,我睡不著,心情不好,真想把他們轟出去。」
笨笨勸我:「在家裡打牌,總比他在外面找女人好啊!親愛的,婚姻得忍耐。」
我抱怨道:「但我早上有個提案的會啊,很重要啊,何志也要上班呢。」
笨笨接著勸我:「你現在也不能出去損他的面子啊!解決問題需要講究方法的。」
我只想大吼大叫:「睡不好的我渾身煩躁,沒有心情講究方法。」
笨笨說:「那就跟我聊一下,轉移一下注意力,我給你看夏威夷,比照片還美呢!」
說起夏威夷,我就忍不住抱怨何志:「我也想去旅遊,可是何志最討厭旅遊了,我總不能一個人出去吧。」
笨笨說:「那下次和我們一起呀,愛好不一樣的夫妻有很多的。」
剛說到這裡,何志突然進了臥室,當著我的面拉開抽屜拿現金,那是我們這個月預備的生活費。
他還問我:「你怎麼還不睡,不用等我啊!」
我詫異地看著他:「你拿錢幹嘛?」
何志理所當然地說:「用啊!唉,幾個哥們難得湊齊,小賭怡情。」
我一陣無言:「何志,你們幾點能解散?」
他說:「再玩幾把,你要是睡不著,幫我們煮點吃的吧?這麼晚了沒有外送了,我餓得胃都痛了。」
說實話,我當時真想一個大耳光搧過去。
可是一轉眼,我就想到笨笨要我忍耐的話,沒辦法,我又起身幫他們煮泡麵、切水果,還拿出我接待客戶時的落落大方,微笑應對。
這次,我算是給足何志面子。
這天晚上,我是戴著耳機、帶著煩躁的心情入睡的。第二天一早,又要照常早起,開始新一天的奮鬥。但我沒想到,第二天早上,我打開房門的刹那,看到的根本不是收拾好的客廳,而是一地的人仰馬翻。
何志他們四個人有的睡在沙發上,有的乾脆躺在地上,一個個打呼震天,旁邊的煙灰缸裡早就塞滿了煙頭,還有好多直接插在西瓜皮上,甚至是吃飯的碗裡。我皺著眉,忍著噁心,去了洗手間打理自己,準備上班。
這一晚的事,在我心裡留下不小的陰影,卻沒想到這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日常。之後的數日,我經常在晚上下班回家後看到雷同的一幕,我結束一天的工作,很累,卻還要裡裡外外地端茶送水。第二天起床,還要在客廳裡翻山越嶺,躡手躡腳。
如此周而復始,他們日以繼夜,片刻不停,而我臉上厭惡煩躁的表情也越來越深。
我問自己,這就是我要的婚姻生活嗎?我開始懷疑了。
本文節錄自:《北京女子圖鑑》一書,張佳、余珊珊著,高寶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