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傳統文人譏評為「以之消長夏,怯睡魔」的中國章回小說--「封神榜」,面世四百年後,被一位備受國際尊崇的天文物理學家「解碼」,搖身一變成為一部充滿現代感的「科幻寓言」小說。
丘宏義,這位天文物理學家,他的一篇關於中微子天文學的科普文章,被美國奇異公司用「時間瓶」密封保存在博物館裡,以作為二十世紀人類文化在科學方面典型代表成就之一。可是令科學界大吃一驚的是,他的第一本中文著作不但是部小說--「紂王與妲己」,而且還是改寫自中國古典小說「封神榜」的現代科幻小說。
中等身材、黝黑臉上末開口就先笑謎了眼睛的丘宏義說,他就是不服氣外國人說中國沒有「科幻小說」,所以一開始改寫「封神榜」還是用英文寫成的,專門是為了給老外看。後來看到台灣書店賣著由日文翻成中文的「水滸傳」,於是一動念,又在「不服氣」的心情下,把英文版的封神榜譯成中文,定了個新書名「紂王與妲己」
驚奇的轉換
在丘宏義眼裡,「封神榜」和當代科幻小說相比,毫不遜色,甚至可以說,四百年前明朝的作者許宗琳簡直就是個「預言家」。一些過去被批評為怪力亂神的描述,經丘宏義這位科學家一改寫,活靈活現地就成了有憑有據的科幻現實。
像是哪托的風火輪,其實是現代汽車引擎的比擬;小說裡能將人的屍骨化為血水的神奇藥粉,丘宏義興奮地說;「這不就是現代的硝酸、鹽酸嗎!」對於書中提到的土遁,他更費盡心思用物理學的「孤子波」(soliton wave)來解釋不同元素在質能轉換後,能夠繼續傳輸的原理。
為了把這部文人口中「枝蕪龐雜、結構鬆散」的封神榜,改寫成有條有理、現代人能夠接受的科幻作品,再加上當初是以英文改寫,所以他必須先把原來的文言文弄懂,然後再找出適當的英文詮釋出來,鉅大的工程,耗了他近八年的功夫才完成。
「在我的科幻小說裡,探討的是理論上的可能性,而非實際運用的可行性。」丘宏義將寫小說和實際科學研究,用「可能性」和「可行性」分得很清楚,可是他也不希望科幻小說淪為天馬行空、荒誕不經,他以一個科學家的身分期許:「好的科幻小說,也要具有科普的教育功能。」
把一本被批為「怪力亂神」的章回小說,衍生出一部兼具科普與趣味的科幻小說,這樣令人驚奇的轉換能力,事實上對於從小就是個對未知充滿探索渴望的丘宏義而言,一點也不突兀。
生長在上海,又陸陸續續在香港、台灣念書的丘宏義,大剌剌地承認,小時候就愛看充滿幻想的童話,他自認從小就不是好學生,「功課都是勉勉強強地混個及格」,已經近六十四歲的丘宏義,講起往事有點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
不過,不喜歡背書的他倒也不愛鬧事,只是一天到晚想著怎麼去組裝個無線電、弄個收音機,直到上了高中發現物理這門探索宇宙未知世界的學問,才將興趣從電機轉到了物理,認真地用功起來。
發現新道路
在台大物理系念到三年級時,考取了留學赴美讀書,雖然當時的「顯學」是原子物理,可是最後他卻選擇了當時冷僻、看起來不甚有出路的天文物理作為專攻的領域,他說:「就像在森林散步,總希望自己可以發現一條新的道路。」
也在那個同時,他接觸到許多外國科學家,發現許多人都是飽學之士,他們對文、史、哲學及藝術,有相當的修養和興趣,「剛開始聽一些教授講起文學藝術,都聽不懂。」雖然在台灣為了學英文,多少念了些西方文學,但是為了避免自己「語言無味」,他開始大量涉獵西方文學,結果讀著讀著,興趣也愈來愈廣泛。
什麼都愛嘗試的丘宏義,常常做出一些讓他科學家同行瞪目結舌的驚人之舉。這位愛做菜的科學家,甚至曾粉墨登場演過平劇、寫起食譜;三年前,更以六十一歲的「高齡」開始拜師學鋼琴,而且學琴三個月就登台獻藝。結果彈到一半忘記了,這位曾經得過美國太空總署科學創作最高榮譽金質獎章的天文物理學家,就老老實實地在台上招認:「對不起,我忘了,要從頭再彈一次。」
目前仍擔任美國太空總署空間科學家及天文物理學家的丘宏義,每天固定練一小時鋼琴,這次來台灣一趟,「荒廢」了琴藝,他說:「回去要加倍練習。」計畫退休以後,除了寫書,還要開始學畫畫,他翻譯的一本帶有科普與環保意識的科幻小說,也會在最近出版。
現在丘宏義的最新嗜好是「種冬瓜」。本來他曾在住家附近找一小塊地種菜,可是隔著些距離,總是照顧不好。後來他發揮科學家研究問題的精神,就近在陽台上種起好照料的瓜類,先試義大利的小飆瓜,結果好吃得很。今年改種冬瓜,每天閒來無事就對著心愛的冬瓜東抹抹西擦擦,連澆水都認真、精準,每天不多不少八公升。「用別人花在寶貝古董的心情,愛護著我的冬瓜。」一講起「養瓜經」,丘宏義忍不住一臉的眉飛色舞。
科學界朋友形容丘宏義是個不折不扣的「老頑童」,而這位看星星、寫小說、勤練鋼琴、喜歡烹飪、又迷上種菜的科學家只是覺得;人生只有一次,對一切都應該要充滿好奇,並且勇於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