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再也不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不是出於惡意和她保持距離,而是為了保護自己和孩子。」
——四十二歲的作家艾莉絲
最困難的決定
對某些控制狂父母的成年子女而言,最為可行的一條路就是與父母完全斷絕往來,或大幅減少聯絡——可能是一段時間,也可能是無限期。因為有些父母虐待成性,套一句維多利亞.絲昆達(Victoria Secunda)在《做不成朋友的母女》(When You and Your Mother Can’t Be Friends)書中的話,和他們接觸「就像撲向螺旋槳」(原書第308頁)。
即使那是對你來說最健康的選擇,與父母一刀兩斷還是很令人傷心。為能善待自己,你要告別創造了你的人。對某些在控制型家庭長大的人而言,提醒自己有一天還是能重拾聯絡會有幫助。但對某些人而言,保留這種可能性反而會收到反效果,導致自己不斷設想各種情況,或者一直懷著恐懼,想到這種前景就很害怕。
五位受訪者減少或斷絕與父母聯繫的故事
關於如何面對與控制狂父母減少或斷絕聯繫的問題,這裡有一些我所訪談的人分享的故事。
凱特琳:接受不再與父親聯絡的哀傷
四十一歲的老師凱特琳有個以軍事風格管理孩子的海軍軍官父親。她和父親鮮少聯絡,而且預計以後只會更少聯絡。「他固定和我妹聯絡,搞得她的日子很悲慘。」她說:「他從不關心我的人生。」在徒勞無功地做過許多引起父親關注的努力之後,凱特琳雖然不願意,卻也只能決定不再試圖保持聯絡。「對於我父親,我最主要的感覺是哀傷。我這一生都很想他。他是那麼聰明又有才華的人,為人卻那麼糟糕。有時看到電視節目演出感情很好的家庭,一家人和樂融融,我怎麼也不相信有這種事。但說真的,我覺得好哀傷。」
對凱特琳而言,取得平衡的辦法就是接受這份哀傷、與這份哀傷共處,不再自找罪受地試圖靠近她父親。
卡洛琳:徹底斷了與父親的聯繫
三十五歲的木工卡洛琳不再和她酗酒的剝奪型父親保持聯絡。「要是跟他聯絡,每次掛上電話後,我都會像小時候一樣,覺得自己是個壞人。我總期待父親內心也有溫柔慈愛的一面,有一天他會對我說:『孩子,我知道你辛苦了。』但這就像查理布朗和露西,露西永遠都會把球拿開害他跌倒。」
卡洛琳補充道:「我甚至不給他我的電話號碼。只要告訴他一點點我的事情,我就會受到他的批評。我很為他感到難過,但只要想到那個被他摔來摔去、被他罵『懶』和『笨』的小女孩,我就不那麼難過了。」
艾莉絲:和母親只維持有限的聯絡
不管是在情感上還是實際上,四十二歲的作家艾莉絲都拉開了她和利用型母親之間的距離。「我寄卡片和聖誕禮物給她,但我不會陪在她身邊。我不曾和她當面把話說開,不曾跟她說過:『你不改變,我就離開。』她永遠也不會承認自己做錯任何事,所以有限的聯絡是退而求其次的解決方案。」
艾莉絲坦承道:「我知道自己永遠得不到我母親的認可。我努力不受她傷害地活下去。我也明白我不喜歡她是可以的。我母親再也不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不是出於惡意和她保持距離,而是為了保護自己和孩子。雖然很難過,但我不後悔做這種選擇。等她過世之後,我或許會在回憶裡對她好一點。」
度過一個繞著母親團團轉的童年,對艾莉絲而言,取得平衡的辦法是把重心放在照顧自己的需求上。
蔻琳:完全斷了父女情分
三十三歲的研究生蔻琳是七個孩子中的長女,生長在一個令人窒息又緊迫盯人的家庭,父母要求兄弟姊妹全體一致。她在十七歲那年,永遠離開了家裡。如同許多在控制型家庭長大的孩子,蔻琳還很鮮明地記得自己決定離家的那一刻。
「爸爸把我往牆上一摔,摔斷了我的項鍊,我再也沒辦法住在那裡了。我跑去一個朋友家,朋友的媽媽幫我跟人合租了公寓。」她說:「對我父親而言,我就像死了一樣,絕口不提我這個女兒。他把我從保險單上除名。」她與家人之間唯一的聯繫,就是當她的洗衣機壞掉時,母親偷偷幫她把衣服拿回家洗,再派她其中一個妹妹送回去,順便帶點檸檬蛋白派給她。
回想起來,與父親決裂讓蔻琳更容易獨立。她說:「當父母說你死了、保險金沒有你的份,你就更加無所顧忌了。」
對蔻琳而言,平衡意味著面對自己在經濟上如何生存下去的恐懼。
雪莉:與母親的關係到此為止
還記得四十四歲的藝術家雪莉嗎?她的基督徒母親發覺「聖誕老公公」(Santa)和「惡魔撒旦」(Satan)的英文字母一樣之後,就不准她過聖誕節。從二十幾歲開始,雪莉流落街頭、染上毒癮,直到多年後接受治療為止。人生跌到谷底時,她體認到自己的問題與成長背景有關。戒毒六年之後,雪莉在和母親通電話時開始設下限制。她堅持只要母親試圖向她傳教,她就掛斷電話。「當我跟她說,不要再傳教、不要再分享什麼見證了,我母親就會失控大叫:『你就是個毒蟲!上帝知道什麼對你好,只有你不知道。』」
雪莉明白她永遠得不到那個她很渴望的「好媽媽」。「有時候,我真的很為她難過。她是一個困在大人身體裡的三歲小孩。我看到她的恐懼。我看到她的人生有多迷失。但她才是媽媽,我不是。我沒有生一個小孩到這世上,然後一輩子懲罰這個小孩,又期望這個小孩變好。」
雪莉自認給過她母親彌補的機會了。既然母親選擇不要,雪莉覺得這段關係就到此為止。「不和她往來,我覺得心安理得。這對我們兩個都好。」
斷絕聯繫的潛在風險:
—可能導致你覺得情感上缺了一角,失去完整性。
—導致父母的報復。
—引發內疚、不忠、悲痛或失落的感受。
斷絕聯繫的潛在好處:
—提供保護,防範進一步的控制。
—提供安全的距離來療傷。
—在各種不完美的選擇中,可能是代價最低的一個。
練習11
在心裡向父母告別
平靜地坐在某個不受打擾的地方。想像父母和你在一個你覺得安全的場所,好讓你了結這段關係。與真實的人生不同,想像中的父母願意聽你說話,除非你要他們開口,否則他們只聽不說。把你想說的都說出來,這樣就算將來再也不會見到父母,你也覺得一切有了個了結。告訴父母他們是如何傷害了你,或╲和謝謝父母給你的幫助。完全坦白你的感受。接著跟父母說再見。
練習過程中,如果你需要時間整理思緒,那就想像父母退到外面。這個練習的重點不在於說「對」或做「對」,也不在於擔心父母的反應。這場告別是為了你自己。即使不再與實際上的父母接觸,內在父母依舊對你有很大的影響力。透過這個練習,你可以和實際上及內在的父母達成和解。
關於你想對父母說的話,你可以在日記中打草稿,或者和信任的朋友或諮商師討論,好為這個練習做準備。練習過程中和結束練習後,你可能會湧現許多情緒:哀傷、如釋重負、憤怒、後悔、怨恨、自由和╲或平靜。包容自己的情緒反應,肯定自己尋求解脫的努力與勇氣。
本文節錄自:《如果我的父母是控制狂》一書,丹・紐哈斯(Dan Neuharth)著,祁怡瑋譯,橡實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