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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書海,唯我不敗-長銷書

楊孟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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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孟瑜

1994-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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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書海,唯我不敗-長銷書
 

本文出自 1994 / 7月號雜誌 全球頂尖華人系列報導:馬友友

走進書店,偌大的暢銷書排行榜總是引人注目,盤踞在榜上的書市寵兒,訴說著這一代讀者的心情意念。暢銷一時已屬難得,但若能長銷一世,讓一代又一代讀過的書,更屬稀少。

浩瀚書海,孰能長存?

十年前「野火集」針貶台灣,兩個月內燃燒出二十四版的佳績,作者龍應台今年四月自歐返台,新書發表會上,一個高二女生告訴這位評論作家,她小學四年級第一次讀「野火集」的感受。望著眼前這年紀輕輕、講話有條有理的女孩,龍應台驀然驚覺:「她看我的書,就像以前我看羅家倫的「新人生觀」,那種一代傳一代的影響力。」

每個人的閱讀經驗裡,總有縈繞心懷的作品,這書,可能是跨越時間的長河而來。姑且不論水滸、紅樓、戰爭與和平這般已成經典的中外名著,近四十餘年的台灣書潮中,不乏歷久彌新的書,從銷售的角度來看,是本本長銷書;從文化的眼光觀之,是株株生命力盎然的常青樹。

「未央歌」名列前茅

「未央歌」是箇中代表。在金石堂連鎖書店成立十一年來的總排行中,及時報開卷版於九0年公開票選「四十年來影響我們最深的書籍」,它皆名列前茅。

這本由鹿橋所寫,民國四十八年出版的小說,描繪的是抗戰時期一群西南聯大學生的校園生活,單純、熱情,在烽火艱辛的歲月中有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歡愉。長年來鹿橋已隱居美國,但此書「未央」,幾乎成每代學子踏進大學時的必看書籍。

相映成趣的是,台灣今日的繁華社會及大學生生活,比之「未央歌」時代有天壤之別。然而代代更迭,這書依然吸引人,看過這本書的人,歸之於書中那美好的情誼、具理想性格的青春情懷,令人永遠嚮往。尤其,是對青年人。

青年學子素來是主要的閱書人口,他們因某些書而得激勵,這些書也因他們而年年長銷。爾雅出版社創業作「開放的人生」,和劇作家小野民國六0年代成名作「蛹之生」,就具有這般特性。

一個自小被父母送到美國念中學的留學生,離台前在行囊中就放著一本「蛹之生」--一本小野念師大生物系時期,以年少熱誠和思緒化成的小說。日後這讀者告訴小野:「在後來求學的日子裡如果遭到挫折,就翻開「蛹之生」來讀,這本書給了我很大信心和力量。」

「開放的人生」則是典型的勵志小品,談開放、談成長、談生命的意義。作者王鼎鈞於民國六十四年結集報紙專欄出此書時,已是五十壯年,卻仍能侃侃談入青年心中。遠流出版社企畫部經理涂玉雲還是高中生時,一口氣買了五本,她說,「人在成長過程中,需要找到一個依歸,這書給予人積極的、善良的、一種往上提升的力量。」誠然人事變幻,社會變遷,但這股力量亙久為人們所需要。

「小太陽」溫暖親子

林良(筆名子敏)創作的「小太陽」,是一本大小讀者一把抓的長銷書。愛書人走過琳瑯滿目的暢銷書平台,至今仍可發現這本年逾二十載的親子書,和簇簇新書並肩迎人。

今年「小太陽」出書已一百版,七十歲的林良在兒童文學園地耕耘近半世紀,笑談這本最受讀者青睞的作品,他表示是把自己和子女如朋友般相處的家庭生活,平實認真地寫出,原意想寫給為人父母者看,沒想到也有許多小學生喜歡,甚至來信要求林良「做我爸爸好嗎?」近年來日多作家將親子生活刻畫入書,「小太陽」儼然是具遠見的先驅書。

「兩代之間的和諧感情是我渴求的,想必也是讀者渴求的。」林良為這本書的長存點出定位。書之長銷,有時也是一種感情的綿延流長。

書海潮起潮落,書市競爭激烈,作家的本本心血結晶要長存,並非易事。以台灣最大的連鎖書店金石堂為例,平均每個月進書一千到一千兩百種,一年即流入一萬多種新書,「相對地,一年內就要有一萬多種書被淘汰掉,」金石堂副總經理陳斌指出,「很可怕,但沒辦法,這就像水庫調節水量一樣。」

於是,書要能長銷,必有一番優勝劣敗。出版人對長銷書並沒有嚴格的定義,除去辭典等工具書不論,一般多認定,一本書銷售量過六萬本,且三、五年下來在書市中仍有持續的流通活力(如每個月賣出上百本到上千本),即具備長銷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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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作品長青

具有「品牌特性」的名家作品,往往能屹立書潮。如金庸的武俠系列、高陽的歷史小說、瓊瑤的愛情王國。

獲得金庸授權的遠流出版社涂玉雲經理表示,其武俠小說最高紀錄一個月售出幾十萬冊,「沒讀過的人想讀,讀過的人要「重修,不斷有被閱讀的需要。」

名家自有其號召力。皇冠出版公司副社長平雲指出,出書量與日俱增,讀者挑書,難免會依循前人的閱讀經驗和市場紀錄,所以長銷「是以往的書市之路加上閱讀經驗累積的結果。」

今年剛慶賀四十周年的皇冠,向來以長銷書種居多,旗下擁有張愛玲、瓊瑤、三毛三大知名作家的系列作品,在出版同業眼中,江山穩固。張愛玲以其細膩的文筆享譽文壇多年,在華人世界擁有無數的「張迷」;談情論愛一向是小說創作主流,瓊瑤已在此領域達到高峰;三毛以撒哈拉沙漠流浪系列塑造傳奇,對讀者永遠有股神秘的吸引力,即使斯人已逝,不再能寫書,但其著作依然銷量穩定。

名家具備至少一、二十年的長銷戰果,而近十年來,也有張曼娟、林清玄等具有「品牌」魅力。同樣地,靠的都是著作品質和口碑。

「作者的誠意很重要,他要真的很誠懇和讀者做溝通。」圓神出版社社長簡志忠以其出版過龍應台和林清玄兩位的作品舉例,前者的自我要求嚴格,後者的時時體貼讀者,都累積出相當的長銷基礎。

長銷書須跨越時空的限制和挑戰,因此訴諸人類共通感情的文學性作品,或提供人生準則的勵志散文,成為長銷書的主要類型。台灣書市一度盛行的企管類書籍,針對時事熱潮的評論性著作,則往往隨物換星移而消殞。民國七十四年出版的「野火集」,算是少見的社會評論類書籍能以暢銷奠下長存根基。

非文學作品日多

也如同台灣的文壇演變,純文學式微,非文學作品興盛,近年來漸有不同類型的書籍填補長銷空缺。如吳靜吉著作「青年的四個大夢」,天下文化譯作「樂在工作」,天下雜誌推出的「孫運璿傳」。只是類型雖異,攫取的依舊是代代尋求人生標的、渴望樂觀理想的書海人心。

走過不同年代的書,也可映照出時代的變化。尤其是當長銷書作者重看此書時。

小野在八0年代新版的「蛹之生」序言裡,寫下自己重新翻讀的心情:「在十三年後的今天,我冷汗金星直冒。」他甚至不喜面對這本早期作品,提筆修改。出版「蛹之生」的那年,民國六十四年,他是甫出校門,不時吶喊、揮灑豪情的熱血青年;重寫序言的這年,一九八八年,步入青壯年的小野正陷入台灣社會群眾猛上街頭抗議的燥亂氣氛中。

林良對於「小太陽」,則是「自己都會一讀再讀」,重溫子女成長的光陰。只是那捧讀此書的小讀者,已少聞如當年「要林良做爸爸」的純真稚語,多的是嚴正表明「做爸爸的應該如林良這樣才對」。成人讀者也已不同昔日,早年常覺得作者對待孩子太開明,父母怎能如此放下權威,而今卻多佩服書中父親,怎能對孩子如此耐心?

「樂在不工作」尊重人性

譯書亦能窺見壇變脈絡。天下文化出版「樂在工作」近十年後的今天,遠流出版社將推出另一本「樂在不工作」。

「樂在工作」譯者尹萍多年來已成此書的台灣代言人,她認為:「樂在工作」的時代,是一個鼓勵努力求成、人人攀爬階梯的時代,等到全球經濟蕭條,人性化、尊重個別差異成為趨勢,「樂在不工作」這樣的書自會受到歡迎。

從「樂在工作」到「樂在不工作」,細讀過這兩本原作的尹萍形容其中社會情緒:「戰後的一代累了,年輕的新人類生來富裕,環保意識興起,蘇聯瓦解,柏林圍牆已倒,人生有作戰的必要嗎?」不過她也點出兩書其實是共通的 不論工作或不工作,真正的快樂和成功是在認清自己、肯定自己、珍惜人生的生活態度。

經過時間長河的篩瀝,長銷書之難能可貴,不在那屢屢累計的銷售成績,而在於那與社會的對應關係,那當代與後代的互動關係。書,傳承了人類的思考結晶,長銷書顯示的,是一代又一代不斷的閱讀與回饋,增添了這其中的豐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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