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爆發生前,今年41歲的孫健萍在幾所大學擔任講師,還跟大學同好組成「中華民國社會服務協會」,舉凡921地震、桃芝颱風、到莫拉克等重大災情,他們都會到現場提供急難救助與法律服務,自嘲是群「熱血中年」。
得知高雄氣爆後,身為高雄子弟的他,當然立刻籌組志工隊到現場,一開始也跟其他公益團體一樣,忙著發放物資。後來發覺物資已過剩,加上氣爆算是「人禍」,他判斷,災民更需要的應該是法律協助。
儘管國內有「法律扶助基金會」等單位可提供義務諮詢,但孫健萍跟台北的法扶總會聯繫過,發覺來自氣爆災區的委託案,竟然掛零。
當地一般民眾相當信賴高雄市政府,幾乎都加入官方呼籲的「代位求償」途徑(由政府代表家屬向肇事企業求償),殊不知,還有另一條路──「請求國賠」(受害人或家屬可向造成疏失的政府或公務員索賠)可走。
災民的無助讓他覺得不捨
曾有災民半信半疑地打電話問,市府律師表示每位亡者「死亡賠償金」頂多200多萬,孫健萍當下直說:「不可能,之前空難都是千萬起跳!」
最近肇事廠商跟家屬達成的罹難者和解金,就高達1200萬元,兩者相比的差額,不證自明。
他拜訪過一個年逾八旬的老婆婆,不但自己行動不便,還得養一個小孫子,結果代位求償只拿到幾千塊。
那副無助景象,讓他想到前年剛過世的母親,覺得非常不捨。認為自己既然懂法律,就該幫災民做些事。
挨家挨戶宣導國賠概念
於是去年9月份起,孫健萍挨家挨戶地宣導國賠概念。雖然不能跟市府宣導的代位求償相比(通過逾4500案),至今也有約200人加入他提議的國賠行列,還有災民當志工幫忙。
當然,這種主張擺明了跟政府唱反調。
過去一年,孫健萍多次到市政府請願,跑到市長官邸遞交陳情書,常被警察驅離、開單,還曾被函送,儼然成為不受歡迎的頭痛人物。
很多人笑他自找苦吃,既跟災民非親非故,也沒承攬到什麼業務,倘若官司進行不順,又會惹上一身腥,甚至有災民懷疑他想從中抽成,不然幹嘛當個人人喊打的傻瓜。
「假使告贏了,可以捐點錢給協會,繼續幫助有需要的人,但記得一定要捐16元以上喔,因為郵局會扣15元手續費,」面對質疑,他總如此幽默回答。
他認為,自己提供了一種「白目」的價值,讓災民獲得充分的法律知識,有個依據跟市府協商,爭取該有的合理權益。
整晚站著陳情 再累也不坐
不久前,市政府終於編了3000多萬的國賠程序預算,幫有意願的災民支付律師費跟裁判費。
能撐這麼久是因為,孫健萍也從災民身上獲得了感動。
有一次,他整晚站在市長官邸外等著陳情,再累也不能坐下,「因為會被警察開單,說我妨礙交通,」他體力不支一度快昏倒,好不容易捱到6點,趕緊攔計程車回家,知道他身分的司機竟然不收錢,原因是「因為你替我們災民幫忙,」司機大哥爽快地說。
還有一天半夜,孫健萍又孤單一人站在官邸外,心力交瘁的他不但被蚊子狂咬,更懷疑自己是傻瓜,一度準備放棄。這時候,竟然來了幾位災區的歐巴桑,送他麵包補充體力,還邊說邊流淚地慰問他。
談到這些點點滴滴,訪談中總是有條不紊的孫健萍,突然忍不住哽咽起來,為自己的失態頻頻致歉。
一年來,不少朋友勸他,不要那麼固執。他總理直氣壯地回答:「做這些,是因為災民的權益還沒爭取到,而且這叫堅持,不叫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