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又費時八年,研究「帶動全球變遷的驅動力是什麼?」完成了新作《驅動大未來》(The Future---Six Drivers of Global Change)一書。他指出,歷史上沒有任何變遷,足以和我們即將經歷的變化相比擬。步下政壇的高爾,自稱是從政治病中逐漸痊癒的「政治人物」,在沒有政治利益的羈絆下,深入觀察全球的政治、經濟、科技、環境現況,提出未來六大趨勢。
高爾指出,人類即將面對的未來和我們過去所知的一切都截然不同;不是程度上的差別,而是本質上完全不同。過去,人類也曾面對巨變,但沒有任何變動如此有威力,也不曾同時醞釀著「機會」與「危險」這對異卵雙胞胎。
例如地球公司(Earth Inc.)崛起。這將是史無前例的黑暗時代。資本家跨國奪取財富,機器取代人工致使全球勞工陷於困境;財團綁架政治,政治人物為金主效勞而非為廣大選民服務,民主政治的代議精神蕩然無存;企業甚至國家為求一時成長,肆意損害環境,讓我們付出難以負荷的成長代價。
但我們也處於充滿希望的時代:網際網路的快速發展,資訊大量流通,透過網路相連的全球數十億智慧型裝置和機器形成了「全球心智」,這是人類使用過威力最強大的工具,重新塑造了行動與思惟模式。拜基因科技之賜,人類對自己、對自然的改造從來沒有這麼驚人,生老病死的過程與定義都已大幅改變。
而在國際情勢上,美國走向衰微,中國正在崛起,全球權力形成新平衡。在經濟上,中國已經超越美國,成為全球經濟發展重心,而美國內政不彰,經濟衰敗,大幅削弱全球的影響力。然而目前中國顯然無法取代美國,但美國也難以重掌領導地位,全球應要有共識,應建立起集體決策的能力,塑造自己的未來。
高爾呼籲,在此危機邊緣,要重新掌控自己的命運,一定要有新思惟。羅馬智者曾言「絕對不要因未來而困擾。在必要的時候,你將秉持今天面對現況的武器─理智,來面對未來。」今天,他的勸諫依然有效。以下是本書的精采摘要:
前所未見全球經濟快速整合 好幾個因素同時出現,帶動全球經濟以前所未見的速度,加速整合,這些因素包括:共產政權崩潰瓦解,前共產國家紛紛引進更市場導向的政策;中國在鄧小平主政時期,大力推動現代化和經濟改革開放政策(也促使中國經濟力量快速崛起);以及交通運輸、通訊和資訊科技的革命。
或許最重要的因素是,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開始推動的關稅及貿易總協定(GATT)啟動了自由化的過程,大幅降低國與國之間的貿易障礙。在過去30年中,國際貿易額成長10倍,從每年3兆美元上升為每年30兆美元,而且持續高速成長。
歷史上曾有幾個時期,在國際貿易激增的同時,也為全球經濟型態帶來重大改變。15世紀初,中國的傳奇人物、明朝太監鄭和下西洋的著名旅程,最遠曾抵達非洲東岸;之後又有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達伽瑪(Vasco da Gama)環繞好望角,科提斯(Hernan do Cortés)、皮薩羅(Francisco Pizarro)等探險家則連結起歐洲與新大陸及亞洲。
在人類開闢跨洲的海上貿易路線之前,13世紀建立的蒙古帝國和隨後締造的「蒙古和平」(Pax Mongolica)時代,在中國和印度、中亞、俄羅斯及東歐之間開闢了陸路貿易路線,帶來前所未見的大量貿易往來。然而到了14世紀中葉,歐洲爆發黑死病,加上蒙古的統治式微,歐亞間的主要陸路貿易路線關閉,改為經由中東的狹隘通路,歐亞間的貿易往來主要受威尼斯和埃及掌控。
西歐國家大膽探索通往中國和印度的航海路線,有一部分乃是為緊繃的經濟壓力所迫。先是新大陸開採的金與銀大量輸入歐洲,不久後,伴隨農業生產力大幅提升,玉米和其他新大陸糧食作物也引進了歐洲和非洲,為全球經濟型態掀起革命性的改變。
經濟史學家提醒我們,19世紀中葉第二次工業革命開始之時,中國和印度的GDP總和已占全球GDP一半以上。中國早在西元1500年,就曾是全世界最大的經濟體;19世紀初,在1839年第一次鴉片戰爭開打之前,中國再度成為全球最大經濟體。
中國經濟稱霸 恐已非假警報
從這個角度看來,美歐過去150年來主導全球經濟的局面,其實打破了長期以來亞洲占全球過半GDP的優勢地位。西方國家在過去一個半世紀異軍突起,先是英國,接著美國和西北歐國家都大力擁抱工業革命,世界其他4/5的人口則被遠遠拋在後面。
到了現代,情勢逆轉,換成中國和其他新興經濟體及開發中國家異軍突起。在19世紀之前,全球財富分配和人口分布大致相當,但工業革命和科技革命帶動生產力激增後,西方國家開始更快速累積財富。等到東方國家也更容易取得新科技後,舊型態又再度出現。
有些經濟專家認為,中國之所以快速崛起,並即將取代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經濟體,要歸功於由國家主導的資本主義制度的固有優勢,他們聲稱,這樣的制度凌駕於美國較自由的資本主義制度之上。如果真是如此,美國可以稍感安慰的是,西方人也曾在1950年代末期(當時蘇聯被視為重要的經濟和軍事威脅),及1970年代和1980年代(當時西方深怕日本成為新的經濟霸主),聽過類似的警告,但最後結果都證明只是假警報。
不過,萬一真如我所相信,今天,地球公司是這些現象背後的主因,那麼這回情形真的不一樣了。像印度之類以往深陷貧窮的開發中國家,如今開始釋放出巨大的潛力,年輕創業家與全球各地的合作伙伴串連起來,開發出大大小小各種創新商品。
高速連結加速科技新應用
在過去,特殊技術領域發展中心或產業重鎮,通常都座落在人才匯聚之處,具有類似技能和專業經驗的人才相互串連,形成網絡,大家彼此學習,帶動科技創新的逐步調整與改進。英裔加拿大籍作家葛拉威爾(Malcolm Gladwell)為《紐約客》撰寫的文章提供了一個好例子來說明這個現象:1779年,英國蘭開夏郡快退休的天才發明家克朗普頓(Samuel Crompton)發明了走錠紡紗機,促使棉紡業步向機械化。
然而英國真正的優勢在於,還有霍維契的史東斯(Henry Stones)為紡紗機加上金屬滾輪;托汀頓的哈格里夫(James Hargreaves)想出如何讓紡車穩定加速減速;格拉斯哥的凱利(William Kelly)加入水力做為紡紗機的動力;曼徹斯特的甘迺迪(John Kennedy)則改造紡車,紡出細紗;最後也來自曼徹斯特的精密機具高手羅柏茲(Richard Roberts),打造出「自動」紡紗機:他重新思考克朗普頓的原始設計,把它變成精確、高速、可靠的新機器。經濟學家認為,正是這些人提供了「必要的微發明,才能讓重要發明生產力高且有利可圖。」
18世紀,英國如火如荼展開工業革命,發明家、工匠、鐵匠和工程師聯手奉獻心力,大幅改進了當時的技術,英國的工業技術後來更傳播到世界各地。他們所啟動的革命最初局限在英國,後來慢慢擴及北大西洋區域。科技聚落確實重要。北加州的矽谷就是很好的例子。相關領域身懷尖端技術的專家頻繁地面對面互動,仍是促進創新最有效的方式之一。
然而今天全球的高度連結加速了各式各樣新技術的應用,同時也帶來更頻繁的大大小小發明,相互連結的智慧型機器已經快速取代了原本由人類從事的工作。在自動化和提升效率上看似微小的一步,往往會對於某個特定部門的整體效率和生產力帶來巨大衝擊。
小改變,大衝擊 為了說明這點,不妨思考以下兩個例子:第一個例子是1950年代的農業機械化;以及同樣發生於1950年代的全球交通革命,這促使全球經濟發揮高度連結。
小時候,我總是在自家農場上過暑假,有時候,我會趁早上母雞離開雞籠享受餵食時,幫忙把雞蛋一個個從雞籠裡撿起來。可是不到20年,父親就蓋了兩棟大雞舍,每個雞舍裡養了5000隻雞,同時把撿拾雞蛋的流程完全自動化。
還記得我看到時頗感訝異,但當時這樣的設計在美國各養雞場中快速流行起來。在每個雞舍裡,母雞每天在鐵絲網上漫步,生蛋時則退到雞舍中唯一的陰暗處,而此處恰好就位於輸送帶正上方。所有自動蒐集到的雞蛋,接著會送達雞舍前端簡單的分類機器裡,然後滾入一個個紙箱中。每個紙箱一裝滿,就會自動送到適當位置,預備運到指定販售地點。
由於雞也需要基本社交生活,每天才會開心生蛋,因此每個雞舍裡,差不多每隔0.42坪,會放進一隻被下了藥的公雞。公雞漸漸恢復意識後,會開始為各自的領域建立規範,於是附近的母雞都很開心。結果,由於農場把雞都關在固定區域裡,讓雞農有了一項新能力(當時這令我感到些許不安),他們利用人工照明設備,讓旭日東升的情況每天不止出現一次,刺激母雞生更多的蛋。
但最令我震驚的是,農場只需要雇用一位員工來蒐集一萬隻母雞每天產下的雞蛋。只靠一個人,居然就能收集這麼多蛋,實在令人訝異。至於為什麼還需要人參與其中呢?因為有時候雞蛋破了,需要有人把破蛋移出紙箱;有時會發生機械故障,中斷了輸送流程,需要有人來排除故障;此外,卡車會定時前來取貨,需要有人協調運送流程,將裝滿雞蛋的紙箱裝上卡車,記錄每天出貨的紙箱數目等。
如果能把基本人工智慧導入生產機具,讓雞舍各部分都能透過網路與品管軟體相連結,透過電腦來安排貨運時程,並有一位技工隨時待命,以排除罕見的機械故障,那麼不難想像,連這個僅存的工作也很容易遭到取代。(摘自《驅動大未來》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