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般人而言,先知道有猶太人,才知道有以色列;對猶太人而言,有了以色列,才會有永遠的猶太人。
猶太人和以色列,被拆散了雨千年。
在台拉維夫的機場,訪客問一位從美國回以色列政府工作的年輕人,為什麼回以色列,他毫不客氣地反駁:「你應該去問問那些猶太人為什麼不回以色列!」
「以色列是我們的家,」放棄了美國穩定工作和富裕生活的里本太太說:「作為一個猶太人,回到以色列是一件最重要的事。」
「如果以色列早點復國,當希特勒開始他的暴行時,我們猶太人就可以救回幾百萬蒼生!」一位「大屠殺」的生還者說到猶太人無國的悲慘境遇,不免激動。
要瞭解以色列和猶太人,不能不瞭解他們的歷史。
猶太人是一個不屈服的古老民族;以色列是一個多災難的再生國家。
西元前十一世紀末,大衛王建立了以色列,也就是當時的希伯來王國。他的兒子所羅門王過世後,以色列一分為二。巴比倫人入侵,一個被滅亡,一個被虜為奴,於是以色列人開始移民四散到各地,成立猶太教,信仰的人也成為猶太人(後來猶太人的定義也有爭議)。
希特勒「大屠殺」的教訓
猶太人深信舊約聖經記載,巴勒斯坦是上帝賜給亞伯拉罕--以色列人的先祖--的土地,也就是「應許之地The Promised Land」。回到「應許之地」,建立以色列國,就成為世代猶太人的歷史責任。
除了宗教外,「另一個凝結猶太人的力量,就是全世界的反閃主義(反猶太人),」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歷史系教授史帝夫.法因斯坦說,猶太人在世界各地受到歧視,不准買地,不准贖屋,有些職業,猶太人不准做。
仇恨猶太人最至的例子就是二次世界大戰希特勒的「大屠殺」。一九三三年,希特勒開始在德國掌灌,到一九四五年德國投降為止,全歐洲猶太人有三分之二被送到集中營,稱煤氣、吊刑屠殺,共死了六百萬人,其中不滿十五歲的小孩有一萬五千人。
「全世界寫大屠殺的書有上千種,」站在耶路撒冷「大屠殺博物館」的走道上,希伯來大學教歷史的阿倫.蘭說:「這是烙入我們猶太人心中永遠忘不掉的印記。」
乾扁瘦弱的軀體、求助的眼神,成堆的屍骨、樹桿上吊著的骷髏…,走在「大屠殺博物館」裡,這樣的照片迎面而來,讓人不寒而慄。
還有集中營內孩子的畫和詩,一位十二歲孩子的作品--「恐懼」,他這樣寫著:「當朋友一個個到另一個世界,我心中好恐懼。或許這對他們更好,誰說不是?不!上帝,我們要活下去,我不要他們一一離去;我們要更好的世界,我們不要毀滅。」
「大屠殺」的教訓,成為猶太人復國主義堅持不懈的動力。
當一九四八年五月,以色列建國時,海爾夫人也曾寫下:「我們終於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對那些在「大屠殺」中死亡的人,它來得太遲了點,可是對未來的子子孫孫,它不算太晚。」
建國終於成功
延續了幾世紀的以色列建國復國運動,終於在一八九七年於瑞士巴塞爾召開第一次世界大會,由狄奧多.赫宙主持。
正如赫宙在日記上寫著:「在巴塞爾我創立了猶太國家,五十年後,每個人都會看到它。」五十年後,以色列國果然再生。
一九四八年五月十四日,以色列第一任總理本古里昂宣咕一項了「建國宣言」,為以色列建國精神和國家目標指貨了方向:
--建立一個猶太人的國家,所有猶太人可以自由來去。
--在自由、正義與和平基礎上,建立民主制度。
--尋求和鄰邦阿拉伯國家的友好關係,維護地區福祉。
在這九七九個希伯來字的宣言裡,還具體地畫出藍圖:要在沙漠中種花,要振興希伯來文化,要發展社區與繁榮經濟;要愛好和平,但也知這保護自己。
四十一年來,以色列人以精明地計算、不妥協的意志力,把沙漠他成綠洲,古老的聖城恢復了舊時的莊嚴,扎實的現代公共建設,堅強自信的國防武力,同時成為中東唯一的民主國家。
「以色列是猶太人永遠的家,」服務於「猶太人組織」移民中心的里本太太說:「我們只有移民需要,沒有移民程序。」任何一個猶太人只要「需要」,就可以成為以色列國民。
「以色列使猶太人再生,我們讓為全世界的猶太人都應該回到以色列。」一位猶太經師肯定地說。
猶太人永遠的家
一九四八年五月,第一個下船的合法移民,是「大屠殺」期間奧許維爾集中管的倖存者,他手上緊捏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賦予在以色列定居的權利」。
對於流亡在外,深受無國之苦的以色列人,不必等簽證,不必等移民配額,「任何要我們付的代價都不能算高,」一位走過建國過程的老者說。
任何一個新移民到了以色列,移民中心就是他們的第一個家。每年中心花在每一個移民家庭約一萬美元,教他們學希伯來語、學技藝;六個月後,他們才進入社會。
移民社會當然需要調適和整合,曾任以色列外交部北美司長的退休外交官喬,亞克夫指出,「統一的兵役制度和教育制度很重要,」也成為在分歧社會中建立共議的方法。
每一位十八歲以上的男子都服三年兵役,每一位同齡的女子也都要當兩年兵。走在耶路撒冷的古城道上,背著槍的妙齡女子,可能搭著男友,可能摟著父親擦身而過。當猶太媽媽在陽台上晾起子女的軍服時,心中充滿了驕傲。
「服兵役可以訓練出一致的「國家心態」」這位在戰前住過上海的外交官很堅定地述說對國家有一致認同的重要性。
全世界也很少有一個國家像以色列這樣,自古以來就有一本世代相傳的教科書--聖經。
聖經記載了猶太這個民族、土地、宗教和歷史,甚至指出他們是「上帝的選民」;猶太人也精讀聖經,因此聖經形成了猶太人的道德觀、價值觀,甚至歷史觀和地理觀。
聖經是永遠的教科書
「一旦聖經成為指引,中心思想自然形成,」喬,亞克夫讓為宗教毫無疑問是以色列建國立國的神經中樞。
以色列面積一萬零兩百平方英哩,一半是沙漠,沒有天然資源。建國四十一年來,人口成長三點五倍,目前是四百四十萬人,經濟始終沒有起色;加上二十五年間有過三場生死存亡戰爭,國防軍費支出曾逼上GNP的二0%。
「我們輸不起。阿拉伯人輸了,還有阿拉伯,以色列人輸了就沒有以色列,」一位退休政府官員說,「我們何嘗不知道對槍砲的投資最後產出來的是不值錢的砲灰?」
強烈的憂患意識,自古是典型猶太人的特徵。
面對歷史
在紐約的以色列新聞官員就警告過外國記者:「在以色列,每到整點新聞,店裡的人、車上的人都要聽廣播,知道有沒有大事發生。」他所謂的大事當然是指戰爭。
「一旦召集令下,我們三十六小時一定可以總動員。」一位政府新聞官員一面如數家珍地說著約旦如果進攻以色列會怎麼尋山路而來,一面對以色列的防禦充滿信心。
在政府機構,在一般人家裡,在移民中心,甚至在集體農場,到處務著的國家地圖,不僅代表著「以色列得來不易」,更提示大家「包圍四周的敵人絕不可忽視。」
以色列人之所以這麼「警覺」,甚至被西方新聞界批評成反應過度、蠻橫無理,也是有它的淵源。
坐在古城猶太區家中比以色列前新聞局長說:「如果報導以色列兩沒有歷史感,一定會失真。」
現任新聞局長約西.奧瑪曾經是大學歷史教授,也說:「就算不管邊界吧,我們也不得不面對歷史。」
在以色列人心中,遠的猶太人流亡史不談,建國不到一天就發生的「獨立戰爭」,正是一部血淋淋的近代史。
被除名的成脅
當本古里昂才在下午四點宣讀完「建國宣言」,第二天的拂曉以前,四架埃及戰用機就在台拉維夫上空呼嘯而過,要去炸發電廠和飛機場。
埃及從南方,敘利亞和黎巴嫩從北方和東北方,約旦和伊拉克從東方,「十天之內要把以色列從地圖上除掉,」是阿拉伯人的計畫。
沒有一部戰車或大砲,只有九架飛機,集合了幾萬個青少年、當年地下組織和在集中營受過訓的人,以及國外回來的志願軍,贏得了這場戰爭。
當時以色列人所憑恃的利器,只有一個想法:「假如我們不願被趕下海,我們就得贏這場戰爭!」
後來的四十多年,和阿拉伯人的戰事就從未停止過,不只是大戰爭,如「九六七年的「六日戰爭」、一九七三年的「贖罪日戰爭」,還有無日停止的心理戰。
一位從捷克移民來以色列的出版商說:「我在此地聽到的伊朗、敘利亞、沙烏地阿拉伯廣播,不斷的提到:以色列是罪國,以色列無權存在……」他的話正反映爭鬥隨時會爆發。
戰爭與和平
戰爭與和平是現代以色列人心中一個難解的結,就像家與國是過去猶太人永遠在追求的理想一樣。
一位熟悉中國史的女教授說,每次班上男孩子很久不來上課,她就好擔心。她已很久不去伯利恆,很久不去約旦河西岸占領區--阿拉伯人常和以色列軍官起衝突的地方。對於和平,她說:「我看不出有解決方法。」
幾乎沒有一位以色列人不知道「求生存」是他們的第一目標,為了求生存而戰,對他們而言,是理直氣壯的「別無選擇」。「我們對戰爭的代價太熟悉了!」一位以色列航空工業公司的高級主管,參加過「六日戰爭」、「贖罪日戰爭」,他口口聲聲說要追求和平,但又無時無刻不提醒戰爭的必要。
在以色列,外人很能感應這樣一股濃郁的氣氛:似乎每個人都企望和平,和平卻離他們很遙遠。甚至外交部發言人都忍不住說,「當我的兒子和女兒不必去當兵的時侯,我才能說有了和平。」
不喜歡,但要面對它
經過兩千年的亡國,經過四十年的「求生存」,以色列人很有自信地站起來,他們清楚自己的國家目標,不在乎外人的批評。
「歧視又怎麼樣?」新聞局長對聯合國內至今仍是阿拉伯人占優勢的倩況,不屑地反問。
站在國會大廈的門廳,右邊柱上大字歷歷在目:「我們不喜歡,但我們要面對它!」以色列人要面對的,是世界其他國家和輿論對他們用「寸土必爭、絕不讓步」的強悍作風對付阿拉伯人,發出的譴責。
走在台拉維夫大學內「流散猶太人史蹟博物館」,猶太人流亡民族的堅毅性格--自信與自負,歷史與宗教,憂患與不屈,都呈現眼前。但最能代表現代以色列精神的,卻是印在牆上的:「記住過去,活在現在,相信未來。」
沙漠裡養魚
說起缺乏天然資源的以色列,困乏得使沒到過的人難以想像。除了死海的礦物質,沒有別的礦產,森林都沒一座;耶路撒冷是猶太教、回教、及基督教頂頂大名的聖地,竟也只不過是一座石頭城。
西岸狹小的平原精華區,開車不到兩小時就走完了,如果從台北出發,連台中也到不了。這塊土地,在一九四九年,連蘋果都種不出來。
但以色列人並不自怨自艾,他們理所當然的說一句猶太老話:「貧乏為創造之母,使一切無中生有。」他們的確做到了。
耶路撒冷下著淒冷細雨,這裡卻陽光耀人。身後是無邊無際的沙漠,眼前卻是一個人工綠洲。兩人高的楊柳樹,草地綠如茵、厚如毯。仔細一看,每一棵樹下,都有一根長長的黑管子正在滴水。這裡是以色列南地沙漠的中心,也是以色列人與大自然作戰,引以為傲的奇蹟。
建國四十一年來,以色列單項工程中金額最大的兩個投資計畫,一個是少獅戰鬥機(Lavi);另一個就是一九六九年完工的國家供水系統(National Water Carrierr)。這個系統花了十幾年功夫,才用大大小小的管子,把北方加利利海的水,帶到全國各地;更重要的是,帶到了年雨量不過兩釐米的南方南地(Negev)沙漠,在這裡種樹、蓋大學、蓋住房,甚至養魚。
「不是上帝幫我們創造奇蹟,是我們幫上帝做到的。」一個不信教的猶太人驕傲地露出「人定勝天」的氣概。這個供水系統的完成,造就了死海觀光勝地,也替以色列增加近六倍的農田(從七萬多畝,增到五十萬畝)。
本古里昂的遠見
這片連著西奈半島的沙漠地,是在以色列第一位總理本古里昂的堅持下,才成為以色列版圖。一九四八年,他擊退阿拉伯聯軍的入侵,乘勢把埃及人趕出南地沙漠。當時他的同僚沒有多少人瞭解他的用意。其實這片荒蕪的沙塵,不但有重要戰略地位,是西奈半島的緩衝區;有一天,還要變成以色列的農莊。
如今本古里昂夫婦的墓,就在本古里昂大學的後面。這所大學的南地分部,專門研究人類如何在沙漠中生存,他們目前正進行的一個計畫,就是如何利用沙漠下深層地殼中的水,養魚及一種可以提供蛋白質的藻類。
「我從不覺得住在這裡是犧牲,這是對國家最好的貢獻。」高藍(Avi Golan)教授在沙漠七年,使命感仍然強烈。他目前正著手的實驗,是研究老樹的細胞,為什麼它們長大以後,不再需要很多水,就可以存活。
高藍是在以色列受完大學教育再出國深造的科技人才,是以色列建國者前瞻的成果之一。
一九0二年,以色列的國父赫宙,跟同志有一個共識,認為以色列的生存,取決於工業技術。於是在以色列建國前二十年,他們就買下海法(Haifa)的一小塊地,成立理工學院(Technion)。
當年的理工學院只有一棟房子、建築及土木工程兩個系。因為以色列建國,必有大量移民湧入,需要大量工程師造房子、修橋鋪路。
貧乏為創造之母
如今的理工學院是全以色列唯一的工學院,素質之優,部分科系媲美美國麻省理工學院。
在以色列理工學院展覽室牆上,掛著一架無人飛機的模型。這就是理工學院畢業生,二十年前的心血結晶。這種無人飛機,傲視中東天空,是「有翅膀的間諜」,它替以色列蒐集情報、拍照。美國著名的新聞節目「六十分鐘」,兩年多前介紹以色列的無人飛機時曾透露,美國自製的類似產品「又笨重、又大、又貴」,所以軍方決定買以色列產品。
這個成績並非偶然,在一九五二年,當理工學院要擴校時,所設的第一個系就是航空工程系--即使當年以色列根本沒有航空工業存在。
理工學院的訓練以嚴苛出名。十九個系中任何一個學生,平均要修一六五個學分才能畢業(比麻省理工學院平均多二十個學分)。學生會的秘書季萊(Dan Gilat)說,他們幾乎每天都有考試,學生宿舍到深夜一、兩點仍然燈火通明,他們根本沒時間兼差,「我大概一天只能睡四個小時。」
學生不好當,教授也不輕鬆。理工學院的教授,教滿六年,規定要自行向世界各國(主要是美國)申請研究經費,到國外研究一年,密切與世界發展保持同步。
流離失所、寄人籬下兩千年,如今的猶太人,正用猶太人那種以好學、認真出名的態度,開墾中東一角的沙漠,以科技在這片「應許之地」上,扎下深深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