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安定取決於共識
在二十世紀剩下的最後十年中,人類突然面對了半世紀以來從未有過的樂觀世局:
--美蘇兩個超級強國,以裁減軍備與協商替代了軍備競賽與猜忌。
--東歐五個共產國家掙脫了共黨統治,逐步走向政治民主與經濟改革。
--世界經濟雖無法避免短期波動,但沒有經濟恐慌出現的跡象。
--中國大陸情勢的終將改變,已不再有「會不會」發生的疑問,而只是「什麼時候會發生」的時間問題。
--台灣於創造經濟奇蹟後,正走向民主化。
如果再把焦點集中在兩千萬人口的台灣,我的看法是:台灣的命運,取決於與大陸的關係;台灣的進步,取決於政治的民主;台灣的安定,則取決於共識的建立。
二、九0年代的挑戰
當前「立足台灣,胸懷大陸」的這一說法過分消極。我們需要建立的是一個積極的共識--「改善台灣,轉變大陸」。要在「亂」的社會中,「貪」的人心中,「鬥」的權力結構中,「爭」的意識型態中,使這個「共識」落實談何容易。這正是九0年代台灣的最大挑戰。
在政治與經濟領域中,時時聽到相互衝突的聲音:
--老國代是歷史的延續;老國代是歷史的包袱。
--大陸政策己經移開放;大陸政策太僵硬。
--自由化的腳步已經太快;自由佔的腳步委實太慢。
--政府要普遍地提供社會福利;政府只能選擇性地對清寒者提供社會福利。
如果台灣的人民無法經過理性討論獲取共識,台灣也就無法獲得安定。
三、做建設性的挑戰者
在經濟層面,四十年的「台灣經驗」顯示:領導階層、私人企業與勞工群聚,曾在決心、誘因、奉獻之下,共同建立了「自求多福」的共識。
可惜在政治領域,解嚴前固然缺乏共識,解嚴後也仍然各說各話。目前朝野所共同認定的只是一個大方向:民主的潮流不能阻擋,民主的步伐不能回頭。經過去年十二月的選舉,兩黨政治的雛形粗具架構,但架構內外仍充滿著各種變數。
要建立共識,在政治上,執政黨不能再以大家長的威權來指揮一切;在經濟上,政府也不再需要以保姆的仁慈來照顧一切。這就是民主政治中,政府的「有所不為」。
民進黨也同時要認清:只有把自已轉變成一個建設性的挑戰者時,才會有真正的機會贏得多數人民的支持。做建設性的挑戰者,就要拿出一套具體可行的政綱,並且要能吸引一批有抱負有操守的人才來推行。
民進黨可以從這次得票中做一個追蹤分析:到底有多少是真正支持民進黨中一些激進觀點的?有多少是投民進黨的票,但志在逼迫國民黨改革的?
四、改善台灣
台灣的生活已由貧窮提升到小康。但是,一般人民仍存有四十年前的貧窮心態,加上近年來公共建設的嚴重落後,使「立足台灣」產生了如何「立」的大問號。
建設方面,台灣仍是一個髒亂醜陋的地區;未來發展方面,台灣有動聽的口號,但缺少拾級而上變成一個現代社會的具體步驟。
以大台北為例,那像是一個進步中國家的現代化都市?它十十足足像一個破落戶--人行道上全是破碎的路面,垃圾在街頭巷尾到處出現。攤販的無所不在與汽車的無處不停,正反映出這是一個多麼沒有紀律的社會。白天是污染的空氣,遮住了藍天,晚上幸有陰暗的路燈,遮住了醜陋的台北。「有錢的台北人,醜陋的台北市」是一個最生動的諷剌。
因此,「立足台灣」必須要問是立足在「什麼樣的台灣」?當大家不要醜陋的台灣時,「改善台灣」的重要項目至少應當包括:
--加快建立現代民主規範與競賽規則。
--完成重大建設(如捷運系統、第二條高速公路、增闢電力供應)。
--嚴格推行環保政策,大幅度地減少公害。
--選擇性地推行社會福利(如健康保險)。
--增加教育投資,使台灣出現一流的科技中心與高等學府。
--在使用者付費與「清寒者補貼」的雙重原則下,全面改善公共服務的品質(如公車、學校、自來水)以及必要時調整價格。
即使這一代能把千億美元作為遺產,但同時卻沒有把乾淨的國土與生活的品質傳給子孫,那麼台灣的人民只是站在一座以黃金為外衣的垃圾山上,這樣的「立足台灣」仍使我們無法逃避被判決成歷史的罪人。
五、轉變大陸
當台灣不能征服中共,同時也不願意被中共征服時,台灣就要設法以和平的方式轉變大陸,而不能只是浪漫的胸懷大陸。
我們要告訴中共:當它不用武力威脅台灣,同時允許反對黨成立,給予新聞自由,推展市場經濟時,台灣就可以對它們提供大量經濟援助,鼓勵工商界去那邊貿易與投資,並且協助它們發展民營企業。
即使在目前僵局下,筆者認為文化的交流應當擴大為雙向。台灣應當要有信心,選擇性的允許新聞記者、學生以及更多的大陸學者,及其他文化界人士來台,也應當有限度的准許大陸勞工短期來台工作。
目前政府的態度已經明顯的表示不是「拯救」大陸同胞,而是「恐懼」大陸同胞。所謂「胸懷大陸」實際上是「胸懷恐懼」。因此,寧可讓成萬的外籍勞工來台,不怕他們來台以後的各種後遺症,而以大陸勞工會是「匪諜」的藉口,不准他們合法人境工作。這種「恐共病」不改,自然也就只能浪漫的在文告中宣稱「胸懷大陸」了。
西方人說得對:「由恐懼而產生的政策終必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