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在香港舉行的「亞洲金融論壇」年度盛事上,來自33國家及地區的超過1600名各國金融業人士和商界領袖代表出席,冠蓋雲集。論壇上引人注目的焦點之一是,上海金融服務辦公室來到香港的主場「嗆聲」。
上海金融辦主任方星海在論壇上表示,上海的目標是在2015年成為世界三大金融中心城市之一。要躋身世界第三,他相信,「上海能夠超額完成這樣一個任務。」 換言之,上海很快會超越香港的國際金融地位。
他還「建議」,香港要建設全球離岸(Off Shore)人民幣結算中心,需取決於上海在多大程度上及多快才能成為在岸(On Shore)人民幣交易中心。
爭做大陸最具代表性的世界金融中心,上海和香港的「瑜亮情結」,躍上檯面,在一個國際級金融會議中被熱烈討論。
「香港和上海角色互補互利」「香港和上海可攜手合作」「中國需要多個世界金融中心……,」多位貴賓則紛紛建言。
香港中文大學講座教授劉遵義評論:上海和香港有點競爭,但大多數的狀況下可以合作,大陸經濟大到可以提供足夠的生意給上海及香港做,甚至可能再出現其他的金融中心。
資金寬進嚴出 上證難撼港股
未來誰將能代表中國大陸?香港和上海事實上各擅勝場。到目前為止,儘管上海潛力無窮,但香港仍然是老大。 2009年度,根據倫敦獨立機構ZYen Group發布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數》(GFCI)權威報告顯示,依規模、人才、制度多項評比,香港的總排名僅次於倫敦、紐約和新加坡,居第4,得分684分。而上海則只排在35名,得分整整低了146分。
然而,上海這個全球新「天兵」,陣仗擺得有模有樣,急起直追。根據2009年的統計,上海證交所的市值達2.7兆美元(全球排名第6),已超過香港股市的2.3兆美元(全球排名第7)。
以交易總金額計算,上證達5兆美元,是港股的三倍有餘,成長率更以96%的驚人數字,壓過香港的負成長9%。 簡單來說,香港以質取勝,上海以量取勝;不過,兩者都是倚靠著中國大陸的快速成長因而水漲船高。
但是兩者目前「功能、定位有差別,各有優勢,同向增長,互利共贏,」大陸證券監管主席尚福林表示,香港是大陸證券、期貨走向國際的平台,也是外資走進大陸的管道。
上海則在政府的嚴格控管下,練習做內地的國際金融中心,與世界小心接軌。
大陸尚未全面開放金融,但又需要國際金融操作,香港具備最佳條件,過去近20年來因而順勢崛起。
1993年,香港股市市值是2兆港幣,到1997年有了大陸企業在香港上市的H股和紅籌股之後,香港股市市值倍增至4兆港幣。
大陸的H股、紅籌股在香港上市,目的之一是籌措資金支應對內及對外的投資。
為什麼要透過香港?因為大陸對外資「寬進嚴出」,外商在大陸賺的錢要匯出來相當困難;另外,在大陸的企業想在內地籌資,管道尚不健全,因此,香港成為最佳的資金池。台商包括康師傅、富士康,過去選擇在香港上市,就是因為要籌措資金,支應在大陸的營運費用。
業務甫開放 爭相以人幣結算 香港做為大陸的境外金融中心,第一階段「籌資及與世界接軌」的任務大致不負眾望。目前,香港接下第二階段的政策任務:「為人民幣國際化暖身」,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時機正好。「當愈來愈多人和中國做生意,人民幣很自然地必須國際化,」中國大陸國際金融公司總裁朱雲來表示,人民幣的崛起不是因為什麼機制設計,大陸強勁的經濟成長和貿易成長,才是支持人民幣國際化關鍵原因。 而香港扮演最吃重的角色。人民幣國際化有三部曲:先做為貿易結算貨幣,接著做為籌資或投資工具,最後成為國際儲備貨幣。在第一部曲,香港占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量的七成,初步運作良好;在第二部曲,香港初試啼聲,但已一鳴驚人;第三部曲,則才剛起了音。
香港財經事務及庫務局副局長梁鳳儀指出,從2010年7月進一步放寬人民幣業務後,截至2010年底,已開立了11萬個人民幣企業帳戶,個人的人民幣帳戶則有數百萬戶。
所謂企業帳戶,不論是本地商或外商皆可申請,只要能提出進出口業務證明,沒有金額上限;但個人帳戶,則只有香港人民可以申請,每日最多可提領2萬人民幣,大陸人及外國人都不行。
根據統計,2010年1~10月,香港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金額達2300億,其中1800億是內地匯至香港(錢部分留在香港,部分透過香港再到其他國家);500億是從香港匯進大陸。
愈來愈多企業以人民幣做結算貨幣。香港最大的本土銀行東亞銀行執行副總裁李民橋表示,去年底,有半數在港的貿易結算採用人民幣。
外銀發人幣債券 台灣不缺席
人民幣國際化的第二部曲:做為籌資及投資工具,目前先以人民幣債券測試市場,演奏情形有如「國際交響樂」,來自各地的樂器鳴聲大作。
最新的一首是「台灣小調」。2月10日,永豐餘在香港發行3億元人民幣債券,年期3年,票面利率為3.1%,在台商中跑第一。永豐餘公開表示,資金將申請匯入中國境內子公司,支付國際貿易款項,或中國境內其他各項營運所需。
爭相加入這場交響樂的包括國際金融機構和企業,例如俄羅斯外貿銀行、麥當勞、瑞士銀行、卡特彼勒(Caterpillar,美國大型機械工具商)等,都已於2010年在香港發行人民幣債券融資。
其中,亞洲開發銀行是第一個發行人民幣債券的超國家機構(10年期總額12億元人民幣);麥當勞是第一個跨國公司(3年期,2億)。
推出後,檔檔人人想搶。
「實在太受歡迎,很多都超額認購,銷售情況相當好,」東亞銀行執行副總裁李民橋表示。
根據清算銀行「中國銀行」(香港)的數據,香港人民幣債券發行額去年創新高,超過366億元人民幣,發行機構已擴大至香港和跨國企業以及國際金融機構。
2007年7月,中國國家開發銀行首次在香港發行人民幣債券;但直到2010年開放大陸以外機構企業使用人民幣債券所籌得資金後,量才打開;截至2011年1月,香港人民幣債券的發行額累計已達778億元人民幣。
小QFII後 可望更多新商品
接下來,將輪到以人民幣計價的股票、衍生性金融商品等。
香港也即將有新的突破做法:可從香港以人民幣投資大陸的金融商品,也就是俗稱的「小QFII」(Qualified Foreign Institutional Investor,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
目前境外人民幣要回流大陸,受到嚴格管制,小QFII無疑是極具象徵性的新法規。
目前儘管辦法仍未正式出爐,但已引起中資券商加快投資香港。包含中信證券、招商證券、華泰證券等8家紛紛增資香港子公司;大陸金融國際、工銀國際等投資銀行也開始在國際舞台嶄露頭角。香港金融界估計,80%的募集資金將投資債券。
開疆亞洲 各國遣重兵掛港牌
事實上,過去這幾年除了大陸企業流行到香港上市,也吸引許多外商到香港掛牌,希望在大陸、亞洲打知名度。 之前最轟動的IPO都是大陸企業,但在2010年有新的變化:在113家新股上市中,有9家大型國際企業,包括俄羅斯鋁業(RUSAL)、知名保養品品牌歐舒丹(L''''''''''''''''Occitane)、英國保誠保險、蒙古礦業等。
香港交易所執行總監霍廣文指出,蒙古礦業、俄羅斯鋁業的股票都相當受到歡迎,義大利名牌PRADA也即將在香港掛牌。
俄羅斯鋁業副行政總裁穆哈麥德申(Oleg Mukhamedshin)表示,中國大陸是俄國鋁礦的最大客戶,在十二五規畫中也立志要成世界第一大鋁製品產國,2015年將進口500萬噸鋁,俄鋁來香港上市,不僅是為靠近客戶,也同時要在亞洲打知名度。
香港股市目前是大陸企業的天下。截至2011年1月31日,香港交易所證券市場共有1420家上市公司,陸企共有163家H股公司和102家紅籌公司。家數雖只占19%,但市值占到五成,交易額更占到七成。(見表1)
「香港股市這麼熱,中國改革成功是單一最重要原因,」霍廣文分析。至於台灣企業在港股,整體而言份額並不大。共有44家台企在。截至2010年12月底,總市值占比只有2%,年度總成交金額不到千分之一。
人幣自由化 樂估不用100年
放眼未來,香港搭著大陸與亞洲崛起的浪潮,吸引力還會日增。 香港金融管理局助理總裁朱立翹指出,2009年新進來香港的資金有6400億港幣(按:將近台灣政府年度總預算的兩倍),其中2000億是海外基金回流,另外的4000億是IPO相關。
僅管目前人民幣規模仍不大,只占香港所有資金2%,然而,多位專家預見,今年、明年可望有更多元的人民幣產品在香港上市,數量會更多,測試行動更積極。
「人民幣自由化是個漫長的過程,全球離岸資金(按:指一國在海外的資金)29兆美元,如果人民幣要躋身國際前三大流通貨幣,量必須大增,」香港中資證券業協會會長謝湧海表示,香港在這個過程中,要先做為人民幣交易中心、資產管理中心,再做貨幣中心,「一路摸著石頭過河。」
但是人民幣國際化的過程不是沒有風險:熱錢、地下金融、國際炒作等問題,都已等在人民幣「奔向自由」的路途上,準備埋伏突襲。大陸對此也相當謹慎。「人民幣應為實體經濟服務,不是為炒作,」中國人民銀行深圳支行行長張建軍表示,人民幣探索國際化,方式是「積極穩健、有序前進」,但風險同時也要可以控管。
渣打集團主席莊貝思(John Peace)認為,人民幣離岸業務,對香港是極佳的機會,人民幣目前在海外的量「只是冰山一角」,未來必須讓自由兌換的方式更簡化。「久而久之,人民幣將可成為重要的國際貨幣,如同美元一樣重要,而且不必等100年,很快就會發生,」莊貝思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