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谷間穿梭的飛機，緩緩地向帕羅（Paro）機場滑落。
甫降落，飛機上便有人迫不及待地高呼，「歡迎來到地球上最後一塊淨土！」一語未畢，其他的乘客也跟著一起歡呼了起來。
眼前這片群山環繞的神祕國境，就是大家口中的「淨土之地」——不丹。一個曾被世界遺忘、卻過得悠然自得、且人民充滿自信的國家。
又小又窮，靠快樂祕方一戰成名。
讓不丹躍上國際舞台的動力，首推2006年英國萊斯特大學（The University of Leicester）推出的「世界快樂地圖」調查，人均所得不過1400美元的冷僻小國不丹，竟打敗許多已開發大國，名列世界第八！
排在不丹前面的，多是國民所得逾2萬美元的北歐國家，如此強烈的對比，讓各界紛紛把目光集中在這個「最快樂的窮國」身上。
這兩年，包括美國《紐約時報》、英國《經濟學人》、BBC、日本NHK等國際媒體，競相進入不丹採訪，使不丹的國際知名度大為提升。
今年5月剛結束的國會大選，讓不丹再次躍上國際媒體版面，現在外界好奇的是，當這個快樂小國走上開放、民主的路途後，未來能否繼續保有本色？
在這裡，時間停了，世人也忘了
不丹自古以「雷龍之國」自居，坐落在世界最高峰喜馬拉雅山腳下，夾在中、印兩大國間。比台灣稍大的國土上，只有70萬人口，幾乎都是高山、縱谷、急流，可耕地不到一成，生活條件相當嚴苛。
但，在科技文明飛躍的20世紀，不丹卻彷彿一個脫隊的小沙彌，將自己鎖在世界最高峰下，獨自對抗現代化浪潮，過著清貧自在的生活。
進入21世紀，大家回過頭來才發現，當初那個離群索居的小國，如今卻散發出一種古樸的魅力。當各國苦於經濟發展、政治紛擾、社會動盪時，不丹卻成為人人欽羨的桃花源。
他們沒有監獄、沒有律師、沒有精品店、沒有工業、沒有高樓大廈，但教育和醫療卻全部免費，超過90％的國民依舊從事農業。
全國最熱鬧的首都廷布（Thimphu），也只有一條主要街道，不用半小時就可逛完。從悠閒的路人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一般大都會的快節奏。
第一次來不丹的人，一定會覺得時間的運轉，彷彿在這裡靜止了，誤以為回到18世紀的農業社會。
曾旅遊不丹的旅遊作家葉怡蘭分析，不丹的對外交通本來就不方便，配合強烈的鎖國政策，讓它身處中、印兩大國間，依舊保有自己的文化，「彷彿全世界都忘了有這國家。」
「不丹人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太愛喝酒了，」在不丹工作四年的精品旅館Uma總經理約翰．哈爾平（John Halpin）回想自己剛來的第一天，當地報紙頭條新聞就是：「僧侶醉倒在公車上。」
不昧於現代化，走出自己的路
不丹人的快樂，來自他們知道自己是誰。他們並非封閉，而是選擇走自己的路，一條不同於「現代化」的路。
走遍不丹，你看不到一棟西式洋房或高樓大廈。
取而代之的，是安安靜靜倚在田邊、偎於河邊、或躺在山坡上的傳統不丹房舍，用同樣的白色外牆、褐色屋簷、多格狀的窗櫺，向外人表達不丹的建築風格。
在街上，你一眼就能分辨當地人與觀光客，因為全國上下的不丹人，都穿著傳統服裝，男生是及膝的套裝「幗」（Gol），款式有點像日本武士服，女生則是長裙裝「旗拉」（Kira）。直橫交錯的線條是不丹服飾一貫的特色，許多機關、學校都有類似的制服。
不丹的傳統文化，其實是被有計畫地保存下來。如每棟新房子的設計圖，都得由政府審核，確保建築風格，限高六層。儘管現代化水泥建築愈來愈多，不丹也把老舊的農屋當成博物館，讓年輕人不忘本。
此外，政府還設有藝術學校，傳授不丹的傳統繪畫、木雕、紡織、人偶等技藝。當舉辦慶典或新屋裝修時，這些民俗產品都找得到市場。
廷布的藝術學校教室裡，四位女學生正為一張兩公尺見方的大畫布，做最後的趕工。「這幅花了我們三個月時間，是要給一戶人家裝飾客廳用的，」拿著畫筆的一名女學生說道。
談話間，不丹的傳統，已從她手中繼續傳遞下去。
喜媧林飯店行銷經理索南．貝登（Sonam Pelden）形容，「任何人來到不丹，一定可以感覺到那股平靜感。」留學印度的她，曾在凱悅（Hyatt）飯店集團工作多年，後來還是選擇回到不丹。
不丹最大旅行社BTCL總經理廷萊．多杰（Thinley W. Dorji）分析，「我們很幸運，國家小、政策很明確、人民也尊敬領導人，所以每個不丹人都能感到自豪。」若是人口眾多、文化多元的大國，反而不容易培養出如此純粹的國家特色。
守護森林，拚經濟前先拚環保
七成國土都是林地的不丹，過去曾倚賴森林做為出口主力，但後來為了環保，選擇不要經濟，陸續啟動一系列的森林保護政策。
至今，不丹仍舊是世界上森林占國土比例最高的國家，而且林地面積還在持續增加中。
當各國為拚經濟，大肆引進工廠與製造業時，不丹卻統統不要這些。至今很多技術、工作，都必須仰賴外勞。多餘的水力發電，甚至可賣給鄰國尼泊爾。
在山上的手工紙廠裡，可以見識不丹的傳統造紙技術，原料採自3000公尺高山的特有樹種，經浸泡、煮沸、抽絲、晾乾等程序後，工人再瀝出一張張的泛黃紙張，過程中完全用不到化學藥劑，也不需倚靠機器。摸起來當然沒有影印紙那般滑順，卻多了份對自然的尊重。
連回程的不丹航空（Druk Air）機票上，也寫上「Let''''''''s us keep Bhutan beautiful, clean, and green!」的標語，呼籲遊客勿在此製造污染及垃圾。
對了，這個國家還全面禁菸，而且禁用塑膠袋。
世人急著觀光，不丹卻不急著賺錢
當世人把目光投向不丹，直接帶動了當地的觀光產業。但不丹對觀光這碼事，也有著獨樹一格的管理態度。
1991年時，不丹的觀光客只有3000人不到，去年數字飇升到逾2萬人。觀光業，已然成為不丹就業人口第二多的產業。
據估計，不丹國內已有200多家旅行社，近年更吸引大批知名旅館前駐，除了現有的四大精品旅館品牌，未來包括悅榕（Banyan Tree）、Oberoi等知名品牌，也計畫到不丹設點。
雖然觀光業產值倍增，但不丹的開放腳步依舊不疾不徐。能飛不丹的航線只有一家國營的不丹航空，每日往返航班只有兩班，能承載的遊客數還是有限。
此外，不丹政府還規定，遊客每日在不丹必須至少花費200美元，使不丹行程在亞洲各國中，顯得格外「高貴」。
葉怡蘭觀察，不丹不單純把旅遊看成創造收入的來源，「而是以相當審慎的態度看待，希望不干擾到當地純樸的民情與環境。」
不過，到不丹旅行，並不是件輕鬆的事，交通就是個大問題，在各城鎮間來往時，動輒得坐6～8小時的山路，煞是累人。葉怡蘭回想，當時與她同行的另一組美國夫婦，後來便大喊吃不消、不想再往下前進了。
減法生活，值得珍藏的祕境之旅
掌管不丹首家精品旅館Amankora的總經理唐諾．王（Donald Wong）分析，不丹並非適合每個人，「如果你想接觸最原始的大自然、無污染的空氣、以及純淨的佛教文化，那你就適合來不丹。」
一位資深導遊更強調，「不丹是那種已經遊遍各國的人，才會想去的祕境。」他去年從台灣帶去的六團，成員幾乎都是企業主階級。
BTCL總經理多杰笑著說，「現在大家很擔心出國觀光的安全，但來不丹卻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事實上，不丹人的親切，不丹小孩那種無邪的笑容，便是許多觀光客久久無法忘懷的珍貴回憶。
而當不丹慢慢開放、揭開神祕面紗時，未來能否保有本來面貌？
長年在亞洲工作、過去也曾去過蒙古的美國婦人阿曼達，說出了許多訪客的心聲，「我以前就很想來不丹了，他們現在愈來愈開放，網路、電視、手機，什麼都有了，所以想看真正的不丹，就得趕緊來。」
對照忙碌、煩擾的台灣，不丹的生活風格與小國哲學，的確值得借鏡。它讓我們看到，原來這個世界，還有另一種可能的形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