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台灣少子化問題日益嚴重，接下來的連鎖效應，就是「缺工」「與外籍移工共事」，甚至是「出海工作」。作者建議，台灣可開放胸襟，發揮創意，更多接納國際移工，就能在每個小角落裡，找出新鮮的活路。
很多年來，我習慣上同一間美容院。這家美容院生意興隆，有很多年輕的專科實習生幫忙顧客洗頭，之後再由設計師剪髮、燙髮、做造型。
這些源源不絕的實習生，多是原住民下山就讀美髮專科；美容院和學校建教合作，雙方互惠，其樂融融。
疫情過後，這群原住民學生卻整批消失了：專科學校都招不到學生，當然美容院也聘不到實習生。資深設計師們不得已之下，只好親自下海幫顧客們洗頭，非常辛苦。
慘淡經營一段時間之後，有一天，美容院又熱鬧起來，再度出現很多實習生。但這些實習生已經不是原住民，而是緬甸來的學生。設計師說，雖然語言不是太通順，出現一些文化鴻溝：但整體而言，緬甸學生純樸、勤懇、聽話，她們相當滿意。
語言問題不大，但有文化隔閡需克服
沒多久之後，我的研究團隊需要招聘兩位研究人員。我們到處張貼徵才通告，三個月內幾乎石沉大海：只收到零星、完全不適合的回應，這和過往多年的狀況極不相同。最後勉強篩選出值得面試的應徵者，一位是俄羅斯的博士後研究員，一位是緬甸來台灣就讀生科學系的大學畢業生。
過去，我的團隊從來沒有收過外籍人員；更何況，俄羅斯和緬甸都不是我們熟悉的科技大國，一開始，我的確感到猶豫。剛好兩位應徵者的前雇主，我都輾轉認識，詢問了一下，似乎沒有負評。
之後，我想到了美容院的見聞。在沒有更好的選擇之下，是不是應該要給雙方一次機會呢？更何況《泰晤士高等教育》特刊（Times Higher Education, THE）的評比，台灣大學在一年內，世界排名狂跌20名，其中一個因素，就是不夠「國際化」。似乎可以趁這個機會，調高國際職員的比例。
不過，當我和團隊的助理們討論時，同仁們一開始是排斥的。平常用中文討論實驗就已經相當辛苦，突然要用英文交流，助理們感到萬分頭大。在協助申請聘用的過程中，也發現學校和醫院外籍人士不夠友善；不管是貴重儀器的認證和訓練，或是各種到職流程，都缺乏英文解說。而緬甸籍的助理，雖然語言問題不大，但也出現一些文化衝擊。
我們需要聘用新人，但我更珍惜共同拚鬥多年的戰友。這該怎麼辦呢？
後來我對舊戰友說，俄羅斯和緬甸都是戰亂國家，會不會有一天台灣也發生戰爭，我們也需要到國外去謀生呢？我們能不能將心比心，多一點同理心？而語言的障礙，也可以當成一個契機，催促自己多練習英文會話能力。其中一位助理有兩個讀小學的孩子，我告訴她，未來台灣嚴重少子缺工，她的孩子將來就是要和外籍移工共事；做父母的可以先練習適應。
舊戰友需要安定人心，但外籍員工到了新環境，相信也會忐忑不安。
我對俄羅斯的博後說，俄羅斯人非常聰明，我對他寄與厚望。畢竟，奠定現代近視手術基礎的「放射線角膜切開術」、造成骨科革命性影響的「斷骨固定器」，還有舉世聞名、獲得諾貝爾醫學獎的「巴弗洛夫的流口水的狗」，都是俄羅斯人的成就。
至於緬甸的研究員，人情世故上還需要磨練：但是多次明確引導，我相信還是有進步的空間。
就這樣，這艘由不同國籍的船員組成的小船，就在船長的號令下，乘風破浪地啟程。
這條船的航行會順暢嗎？老實說，在堅定的態度背後，我其實有些擔憂。
開放胸襟、發揮創意，熱情接納移工
但一段時日過後，我發現兩位外籍人士相當努力，表現也令人滿意。除了本身的能力不差外，或許比起回到戰亂國家，荷槍實彈地上戰場送死，在異鄉奮鬥還是容易的多。
我再關切舊戰友的情緒，發現他們心情已經平穩多了。他們會在午餐時交換各國料理；有兩個孩子的助理告訴我，孩子們知道，母親的實驗室來了俄羅斯博後，都非常興奮；當他們知道母親上班時需要說英文，竟然主動要求在家練習英文會話。
這真是始料未及的好處。
台灣目前面臨少子缺工，各行各業都面臨挑戰。堅持鎖國可能會走向末路；或許開放胸襟，發揮創意，更多接納國際移工，就能在每個小角落裡，找出新鮮的活路。
本文章反映作者意見，不代表《遠見》立場
（作者為台大眼科部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