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看,林青霞曾在哪部電影中「上過清大」?金馬影后林青霞今(15日)受邀參加清大畢業典禮,其實高中畢業後就投入電影演藝生涯,沒有上大學,但是她卻有在電影中走進清大校園的巧妙機緣。典禮上,林青霞表示年輕時最有名氣的時候,自己卻最不快樂,甚至渴望當「啞巴」。為何她事業曾大紅大紫,息影後卻勤寫作?至今體悟到最深刻的道理是:快樂做自己,以及終生學習?以下是當日完整花絮以及致詞全文。
永遠的東方不敗來清大,引學生父母轟動
曾三度獲得金馬獎和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並獲頒第60屆金馬獎「終身成就獎」的林青霞,今日受邀擔任清大畢業典禮的致詞嘉賓。林青霞進場後,現場卻不如外界想像的熱鬧轟動,原來,今年69歲的林青霞淡出電影圈多年,以致於許多年輕學子對其印象不深,有畢業生表示「我媽媽很喜歡她!」。
儘管許多學生並不熟知林青霞,但當林青霞上台致詞,巨星風采依然收穫全場的關注和熱情回應。林青霞中間一度忘詞,她鎮定地說:「讓我看一下(稿),」引發全場歡笑,不知不覺間,拉近與台下20多歲畢業生的距離。
「我在電影裡上過清大!」卻遺憾自己沒有讀大學
這次因爲清大校長高為元親自邀請,林青霞才來到清大畢業典禮現場。高為元在擔任香港大學副校長期間,結識林青霞並成為好友。而林青霞也於2023年獲頒香港大學的社會科學榮譽博士。
林青霞致詞中表示,自己在高中畢業後,曾期待能上大學,但成名後,電影一部接一部,便沒有機會再重返校園。曾經,沒有讀大學是林青霞的一大遺憾,但她現在自嘲道,「電影裡倒是上過不少(大學),甚至上過清華大學!」正好50年前,1974年,林青霞曾和秦漢在清大校園拍過電影《愛的小屋》。
林青霞年少成名,壓力卻不是外面能想像
林青霞在高中畢業後,便獲得改編自瓊瑤小說、電影《窗外》的演出機會,電影票房突破港幣65萬,而第一部在台灣上映的電影《雲飄飄》,票房破台幣百萬,讓「林青霞」這個名字紅遍大街小巷。
成名後,林青霞頓時從單純的學生生活,跳入複雜的電影圈,太早成名也讓林青霞感概招架不住。應接不暇的拍片工作,讓林青霞昏天暗地地拍戲,她形容當時「每天像打仗一樣,」有次,甚至當導演喊「預備!」,她才驚醒過來,發現自己竟然累到站著也能睡著。
學習「不做別人眼中的林青霞」,重新發現自己
電影大賣後,接踵而來的,不僅是緊湊的拍片行程,還有許多鎂光燈和媒體訪問,自認不擅長公開說話的林青霞,甚至曾希望自己是啞巴,「那我就不用接受採訪了。」
當外界認為林青霞兼具美貌、名聲、財富時,這些光鮮亮麗的背後,卻是林青霞最不快樂的日子。林青霞回憶,那些年拍片行程忙碌,鮮少有時間停下來思考,偶有一兩天休息,林青霞卻對鏡子中的自己感到陌生、自卑。
而這二十年來,林青霞學習「不做別人眼中的林青霞」,而是發掘自己真正的興趣。林青霞發現,她喜歡唱京戲,即使唱的不好,依然享受在表演的過程,「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也因此林青霞鼓勵畢業生,請如她「打開五官,吸收天底下所有有趣的事」,勇敢正視自己內心真正的興趣和喜悅,必須先讓自己快樂起來,才能把快樂帶給別人。
以寫作重新出道,邊寫邊對抗「寂寞病」
近年,林青霞息影後,卻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挖掘出新的興趣,她拾起筆墨,學習寫作。在這三年間,林青霞出版兩本書《鏡前鏡後》和《青霞小品》,其中《鏡前鏡後》更獲得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的散文組推薦獎。
以前,害怕孤獨卻又不喜歡交友的林青霞,現在以寫作對抗「寂寞病」,並享受在書寫創作的過程。林青霞勉勵畢業生,每個人在世界上都有獨特的使命,做最好的自己,讓世界因你而美麗。
以下即是林青霞致詞演說全文:
真的很為你們感到高興。你們今天想必是非常非常的快樂,相信這個快樂的當下會永遠留在你們的記憶裡。我的人生哲理是必須先讓自己快樂起來,才可以把快樂帶給別人。我現在把我一生中對快樂的感悟跟大家分享。
我在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正在徬徨迷惘的時候,機會從天而降。我得到瓊瑤小說《窗外》的電影角色。你想一想,一個從街上找來不到一百磅的害羞小女孩,竟然要擔當瓊瑤電影的第一女主角,對我來說簡直是不敢想的夢想。我每天歡天喜地的去片場,歡天喜地的回家,像隻快樂的小鳥。有時候電影收了工,我還捨不得回去,在片場徘徊,那種快樂的感覺,我至今難忘。
《窗外》在香港賣座超過港幣65萬。我的第一部在台灣上演的電影《雲飄飄》超過台幣400萬,那個在50年前是一個相當大的數目。
我一夜成名。成名之後接著來的就是報章雜誌、電視的採訪和應接不暇的片約。我從一個很單純的學生校園,跳入一個最複雜的電影圈。張愛玲說成名要趁早,但是太早成名確實是招架不住。
記得我那個時候拍白景瑞導演的《秋歌》,我站在牆邊等著打燈光,導演說預備、預備。我突然之間驚醒,原來我剛剛已經站著睡著了。
那個時候我累得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難得有一兩天休息。我站在鏡子前面仔細地端詳自己,我發覺鏡子裡面的那個人很陌生,那是一張非常不快樂的面孔。
我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呢,是昏天黑地的拍戲。你知道嗎?在人人都以為我年輕漂亮、有名氣、片酬高,應該是最快樂的時候,那卻是我最沒有信心、最自卑的時候。
我的性格要強,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最好,又不知道最好是什麼。我怯場,因為我覺得我才華不夠,但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又要經常面對媒體和上台說話。剛出道的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是個啞巴,就不用接受採訪了。
我的父母幫我簽了人生中第一張合約,《窗外》的合約,就從三重市結束了我們的家庭工廠,然後舉家搬到台北市永康街四樓的一棟公寓。我住二樓,張伯謙教授住四樓。他是我生命中見過的第一個這麼有學問的人。現在就不一樣了,我的好朋友都是傑出的校長夫人、校長、教授、博士、作家、藝術家。我在年輕的時候最妄想做一個文化人,現在我幾乎一隻腳踏入了文化界,這對我來說是非常驕傲的事。
好,話說回頭,我十八、九歲的時候,鼓起勇氣跑到四樓,去按張佛千教授的門鈴。我請他教我說話怎麼講話,他送了我一本《說話的藝術》。
其實我是非常喜歡我的工作,無論是上刀山下火海、飛天遁地,我都樂此不疲。但是就怕講話,就怕上台。我現在比較沒那麼怕了,因為我接受了自己不完美,並且我明白世界上沒有完美這回事。只要你盡力的去嘗試,誠心誠意的去做,即使是不完美,相信大家也會原諒我、接受我。你們說是不是呀?謝謝!
剛才有點點不完美,忘了詞,看了一下。二十年前我開始寫作,跟讀者分享我的所思所想。因為寫作,我看了不少書;因為寫作,我觀察和關心身邊的人事物。學畫畫,我會注意美的線條,我會去美術館參觀,來充實自己。我打開五官,吸收天底下所有有趣的事。我開始真正看待自己的喜好。唱京戲唱得不好,我也勇於表演。我不是在做別人眼裡的林青霞,而是在發掘自己,做自己有興趣的事,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是筆墨難以形容的。
疫情初期,其他運動不方便做,只有行山最安全。我和高為元校長的夫人,黃心村教授,第一次相約去香港山頂行山時,天氣陰暗,我們兩個人只帶著一把小傘,走到一半下起傾盆大雨,小傘一點都不管用。山頂無處躲雨,我們全身濕透,卻仍然頂著那把風雨飄搖中的小傘,緩緩向前走。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十八年前去吳哥窟,看到夾在千年巨石中間開出的三朵白里透著粉紅的小花。小花經歷了吳哥窟千年巨變,甚至被人遺忘了,五百年仍能向著太陽,面對大地開出美麗的花朵。我把小花的故事說給心村聽,大家互相砥礪前行,企圖在疫情的夾縫中找到快樂的因子。
在這三年裡,我出版了兩本書,在疫情的夾縫中找到快樂的因子。在這三年裡,我出版了兩本書《鏡前鏡後》和《青霞小品》。《鏡前鏡後》獲得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的散文組推薦獎。心村出版了《緣起香港:張愛玲的異鄉和世界》,激起了很大的反響。我們深深地感受到在秘境裡開出花朵的喜悅。
其實我高中畢業以後的第一志願,是進大學。本來想拍完《窗外》以後就去考。後來接了《雲飄飄》,本來想拍完第二部戲就去讀大學。電影賣座以後就一部接一部停不了,直到拍了一百部。其實我真人沒念過大學,電影裡倒是念過不少,還念過清華大學。沒上大學的遺憾壓在我的心裡幾十年。後來想通了,在社會上工作也是學習。如果四年一個大學,我從影22年等於上了好幾個大學。要學習隨隨時隨地都可以。
2023年,我獲得香港大學頒贈的社會科學榮譽博士學位。我的母親一生都羨慕、崇拜有學問的人。如果她能親眼看見她自己的女兒穿著博士袍,在這麼多的博士、碩士、學士畢業生面前演講,她一定笑得合不攏嘴。
現在我把我所有的愛和快樂獻給你們。你們每一個人在世界上都是重要的、都有獨特的使命,都是獨一無二的限量版。希望你們做最好的自己,使自己發光發熱,照亮自己,照亮別人。希望你們能夠儘早完成夢想,讓自己先快樂起來,再把快樂的種子散播出去,讓世界因為你而變得美麗。
祝福你們,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