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一氧化碳中毒事件發生的時候,妳人在哪裡?是誰告訴妳這個消息?
A:事發五到十分鐘內,我就已經知道。第一個打電話給我的,是一位媒體朋友,他也是亞力山大會員,一大早起床去運動。他說,「唐老師,敦南店發生事情,」我問他人員的安全,他不確定地說,「應該沒有問題吧!」後來掛了電話後,同事馬上打給我。
Q:同事講得比較具體?
A:接下來就是求證,然後開始分組。第一現場要有人照顧會員安全;第二要有醫院組照顧所有傷者;還要有一個人從頭到尾跟著死者家屬;再來就是媒體組以及總公司組,要開始瞭解狀況、追查原因。
Q:妳當時人在國外緊張,怎麼能想得這麼周全?以前就已經有這種緊急演練?
A:就算是會員摔一小跤,我們也要這樣照顧。因為如果沒有處理好會員的情緒,對企業來說很嚴重。
我們員工的向心力很強,所以十五分鐘內,我就能把高階主管全部盤回來,分配組別及工作。
Q:妳滿冷靜的,一般人碰到這種事通常會很慌亂。
A:沒辦法不冷靜啊。
亞力山大很疼惜客戶、很擔心客戶不滿意。我記得中山店有一個會員跑步跌跤,住在馬偕醫院很久,我們教練每天送雞湯、幫他按摩。我不敢說每個員工都可以做到這樣,但至少我敢說70%、80%,我們都是這樣處理客訴。
我沒有時間掉淚
Q:妳在國外的那兩天怎麼過?
A:快死掉了。可能因為是當事者,就會變得堅強,也很務實,把握每一分鐘,能做多少算多少,你不會去難過。
到了晚上,我不能讓自己不休息,所以很勇敢地告訴自己,「我就是要睡覺,」然後吃一顆助眠藥睡覺。隔天開始,我就像一個機器,一分一秒都停不下來。
我能做的只是從海外提醒危機處理的要點。比如說死者很重要,你要去跟家屬聯絡,第一時間找到最有經驗的人處理,而且從頭到尾陪著他們。
還在醫院那十個人也很重要,當我知道傷者被送到哪一家醫院,就親自打電話拜託院長妥善照顧。另外,現場受到驚嚇的會員,也要有人一一安撫他。
Q:有沒有哭?
A:沒有,我一刻都沒有停,唯一停下來就是坐上飛機。
當時我突然能靜下來,靈魂就像離開了軀體,甚至感覺到,整架飛機上,好像只有我一個人。
即將回到台灣的那一剎那,那種心情很奇怪,不能說是痛苦,就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經驗,一直到空姐幫我蓋上毛毯,我才回過神來,開始準備要上戰場。
Q:這件事是妳人生從來沒有過的吧?
A:一直到現在,很多人問我,「妳怎麼走過來?」說實話,我還沒時間思考這個問題。
以前人家問我,創業以來最大的挫折,我都回說,「沒有挫折,那全是訓練。」我不曉得這件事發生後,我是否還能有那種態度?還是我會說,「有,2006年大年初三。」
我覺得現在是革新時機
Q:這一次給妳的啟示是什麼?會不會希望危機變轉機,藉以帶動整個健身產業?
A:對,這幾天巡店時,我已經整理出幾個問題。
我會從安全先開始,讓整個產業發展的環境更健全。除了同業之外,再找專業人士提供一些新的作法,這是比較簡單,而且比較重要的。
第二,健身房附設的三溫暖,可不可以在一定標準之下,不用申請三溫暖執照?運動完要有蒸氣烤箱,這已經是一種新的俱樂部型態,必須讓業者走到檯面上合法化,要不然健身業者拿不到大型三溫暖執照,就不敢攤在檯面上,不能被政府輔導,等到發生問題,就來不及了。
更積極地,健身房產業是不是可以在住二設立,不一定要在商三,如果一定得設在電影院旁邊,成本太高,土地取得也比較難。
還有定型化合約,很多同業不贊成,我同意,但我希望消保法不只保護消費者,也要擬一個保護產業發展的雙方條例。否則,不管消費者對或不對,經營者怕上報,就任他宰割,成本愈來愈高,會影響健身產業在台灣的發展。要是這個產業消失,吃虧的是消費者。
健身產業不是暴利,不是色情,是一個進步中國家中應該有的,政府不應該趕盡殺絕,必須抱著輔導的心態,業者才願意樂觀面對。我覺得現在是很好的時機點,因為過去二十年政府也不關心健身產業,今天如果不是發生事情,他也不會關心。
Q:我們的健身俱樂部跟國外有差嗎?
A:國外就是純健身,機器一字排開。我們有很多項目,也巧妙地融入美學創意。但台灣政府相關法令很不清楚。反觀大陸,法條雖然繁雜,但卻規定得很清楚。
我不可能丟掉26萬會員
Q:很多人碰到妳這種事情,現在剛好又有大陸市場,乾脆就放棄台灣移過去?
A:不會,真要取捨,我也只能取台灣,當然最好是不要。
Q:因為台灣和大陸的營收,目前是十比一嗎?
A:不是為了營收,是責任。我不可能丟掉二十六萬會員跟我的員工。
Q:這幾天晚上睡覺還需要靠助眠器嗎?
A:還是要,我回家洗個澡,差不多半夜三點,吃了半顆助眠藥,強迫自己睡覺,通常半個小時,看到電腦上的字開始抖動,就睡了。
Q:如果看遠一點,妳覺得這次對妳會有什麼影響?
A:要再繃緊一點。我以前的管理是跟員工說,「要努力哦!」但去年底開始,我反而告訴他們「以前是我保護你們,以後你們要保護我。」
我希望2006年的亞力山大是個快樂樂園,不是快樂的兒童樂園。亞力山大的員工都比較年輕,我希望他們能趕快長大。過去他們把快樂帶給會員,但現在他們必須邁向另一個成長,能學會在高標準的環境成長。
Q:妳的理想是把亞力山大變成亞洲最大,還是世界最大?
A:我希望五年後亞力山大成為亞洲最大,五年後再看世界。我覺得要務實一點,能夠在亞洲跟這些世界品牌比,當第一名,就已經很好了。
現在亞洲健身產業正在蓬勃發展,全世界的人都到亞洲來,如果在這個戰場你能夠贏,才有機會和其他人一較高下。(王一芝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