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菜,我們其實常用來形容吃一餐飯的某種型態。但這裡頭卻通常帶有大多的不確定性。不是在形容特別好,也不會讓你覺得壞,就是有種親切感,以及可能性,對我這種人來說是,會讓人引起某部分的好奇心。(本文節錄自《薯條與油封大蒜》一書,作者:陳陸寬,三采文化出版,以下為摘文。)
然後我慢慢發現,家常菜,其實是富含創造力的指涉。是隱約暗示著有點不同的。是可以很多解釋,但又可以不用解釋的。
是我家有,你家可能也有,只是我們用了什麼,而你們不會用什麼而已的耐人尋味。是那就來吃吧別想太多的那種平易近人。
是不會讓人有隔閡感,不會使人覺得需要提防或是顧慮的那種,平淡兼具有趣。
往好的那一面來說,家常菜可能代表了創意。
而深入一點來看,家常菜則可能帶了點任性。
以社會階級來說,家常菜或代表了出身背景。
以家庭觀念來說,家常菜則代表的是一種愛。
可能是關於想念的愛;可能是關於想念的人;可能是關於想念的時空背景;可能只是關於,想念家。
家常菜,或許是,關於一種用食物才有辦法傳遞的愛。也可能只是單純的,因為對於食物的需要,而必然而然的,產生愛。
「我們在高雄一直以來愛吃的,都是那種肥肥的魯肉飯!」
是吧?家常的菜,家常菜,多麼迷人又淺顯易懂的一句形容,一種表達,一個詞,一個讓任何人都會有各自表述的想像開關。
來吃吃我的家常菜吧
來吃吃我的家常菜吧;來吃吃我媽的家常菜吧;來吃吃我們家鄉的家常菜吧;來吃吃我們在台北,很多朋友都愛的那些家常菜吧!
那可以是在我們自己的地方,可以是在誰的家,可以是當然也會是,在常去的餐廳,在我們覺得你當個客人也會感到舒適愉快的美好所在。
家常菜,所以我為自己的工作以及所工作的餐廳,在經營困難的那一年,定義了這個看似簡單但卻有很多意涵的方向:
做我們在台北的這一代人都會愛吃的家常菜;做我們自己也會喜愛也會想做得不太一樣的那些菜。
中餐西餐、歐陸洋食、日本韓國、東南亞與新住民,都可以,都沒有不行。
是的,我要開始有我的家常菜,我要我的餐廳開始做屬於我們的家常菜,我要我們,在餐廳的工作,是為了一種生活在這個城市裡頭的家常菜而存在。
而這個決定,真的讓我的職業生涯再次有了活力以及重新找到能夠走下去的動力與契機。
那是疫情還不存在的2017 年底,當我去了一趟紐約回到台北待在廚房,想通這些之後。然後我在2018 年春天,開始了這個用力去追尋自我認同的企圖與動作。
我要那些食物與菜色,用筷子就能開動,也不用太過解釋,就能被喜愛與認同。我要那些食物與菜色,就像我這樣的人這樣的臉會做出來與端出來的自然而然。
就像我穿衣服的樣子,就像我說話的方式,就像我愛的音樂與我們喜愛的各種事物那樣的承先啟後包含各種融合。
然後我要台,但不要只是台。我要去掉西餐的框架,去掉義大利麵與燉飯還有牛排的看似必然。但我們骨子裡,則依然是用當代廚房的科學方式來理解各種食物與每一個台台的大菜小吃隱含的背後烹飪技法。
那時候我想到的,只有這樣。也只能這樣。
用家常菜定義我們的記憶與餐桌
我想如果依自己的年紀能有一個家庭,那麼我在家裡頭做的菜,就是我的家常菜。那如果我所開創的餐廳,貓下去,想成為台北我這代人最具代表性的餐廳,那麼就得為其開始思考與設計,我們大家都會愛吃的家常菜才行。我認為唯有家常菜在先,才有經典菜的發生與可能。
家常菜是聽起來既簡單又沒規則。但家常菜確實是代表了創意。
家常菜,需要的是創造力,為了真正愛的人,為家人,為大家的身心靈所需為了活下去,為了各種我們自己人吃飯的理由還有我們自己不好明說的喜好,去想去做,去找參考去刻意學習,去轉化認知改變手法,去製造去犯錯去重新理解什麼是美味什麼是原味。
然後經由一次又一次的烹飪,去經由一天一天一次一次一口一口吃著飯的過程,解饞的時刻,與肚子餓了想念家與喝了酒覺得孤獨的時候,或許吧,去發現去定義去確定,是的,這就是我、我們、我的愛,我的家與我的味道。是我與我們的記憶,我們的餐桌,我們的所在。
是的,這就是回到家的感覺,我們永恆的想念;是的,這就是,我們的家常,我們一起的歡笑哀傷,一起餵飽自己餵飽家人餵飽朋友時,必吃的那些食物與菜色。
各式各樣各個時候所搭配的各種氣氛與材料還包含了我們愛喝的酒、愛聽的音樂、愛聞的香味愛用的杯杯盤盤甚至是餐桌與座椅。甚至是最重要的包含了其中的人。那些來來去去以及一個都不能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