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65年赴美接受住院醫師及血液學與腫瘤專科醫師的訓練，因為我的工作就是照顧癌症病人，所以我一直很細心謹慎地在追蹤癌症醫療的新發展。1954年，美國第一位病人接受質子治療，因此，在超過50年的執業生涯中，我隨時都在注意粒子治療的進展。
直到1990年以前，美國一直只有一座政府資助的質子治療儀器，用於治療少數部位特殊的癌症、以及部份兒童癌症（以免妨礙骨骼的發展）。
質子治療的潛能，帶給醫界美好想像
因為，理論上，質子治療會比傳統光子治療更為精準，對於周遭的組識傷害性比較小，儘管設備建置的費用非常昂貴，但是，它的潛能帶給醫界極為美好的想像。所以，一些放射治療科醫師就想要把質子治療，進一步擴大使用於常見的癌症，想望它將會是一個癌症醫療的大突破。廠商也看到了商機，結果，到了2000年以後，質子治療中心就如雨後春筍般在全球各地到處林立。
我還記得我們醫院開辦不久時，美國第一家商業質子中心（Loma Linda Proton center）於1990年設立，就曾上門來召攬生意。
過去30年，我曾根據文獻報告以及請教美國學界專家的心得，對粒子治療做過不少的評論。有一件事，值得在此一提，我在杜克醫學中心時，跟我合作非常密切的放射治療科主任 Dr. Leonard Prosnitz，在2004年退休時，找到哈佛醫學院的放射治療科教授Christopher Wilett來接杜克的主任。當時，質子治療中心的設立正好開始風行，所以，Dr. Wilett接受杜克醫學院的邀聘時，其中一個條件是，杜克醫學中心也要投資一座質子治療中心。Dr. wilett到任後，持續地做病人需求與經濟效益的評估，直至今日杜克醫學中心還不認為是設立質子中心的時候。
今天，台灣居然有15所醫院購買了粒子治療儀器，投入了這麼巨大的醫療資源，到底對病人會有多少好處？就讓長年參與質子治療的輻射物理學家來說話了！
Dr. Radha Mohan是號稱世界第一的美國M D Anderson 癌症中心放射治療科的輻射物理專家，自2006年該院設立質子治療中心時，就一方面在做輻射物理的研究，一方面參與病人的治療。
他去年在《Precision Radiation Oncology》 期刊，發表一篇對於質子治療的評論「質子治療的現況及未來」（A review of proton therapy—Current status and future directions）。
Dr. Mohan說，當初發展質子治療的原始理由，是認為質子治療具備比傳統光子放射治療的照射更為集中，對周遭的組織傷害較少，因而有可能提升積量，來加強對腫瘤的殺傷力，所以，治療效果可能會更好，且副作用也不會更多，而對於質子治療這個科幻般的武器有很高的期待。
檢視20年來臨床結果，不得不承認高估期望
可是，今天當我們回過頭去檢視過去20年來質子治療的臨床結果，比較質子治療與傳統光子治療的療效時，不得不承認，當初對於質子治療的期望被高估了。
如今，質子醫療界終於領悟到，要達到質子治療最終的潛能還有無數挑戰（numerous challenges）須要去克服，才可能把質子治療的潛能（potential）發揮出來！
這些挑戰包括，要更加了解質子放射線積量在體內不同器官的分布，過去在相對生物效應（relative biological effect）的估算是延用光子治療的經驗值，其實是太簡化且不適合的想法。另外，在設計治療計畫時，所使用的軟體也不夠周延。這中間，不可否認，因為知識與經驗的不足，而導致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副作用（toxicity）。
面對質子治療昂貴的價格，又缺乏足以說服人的臨床證據，去顯示質子治療比傳統光子治療更為優越。所以，現今尚未呈現質子治療的價值。
最後，Dr.Mohan說，所幸（fortuitously），這20年質子治療的嘗試也沒有白費，持續在輻射物理學方面的研究發展，加上累積了更多的臨床經驗後，如今，對於質子治療的許多不確定性，已經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有更清楚的未來改進方向。儘管，目前質子治療還有很多的局限，也遭到很多的質疑，質子治療的未來，還是可以期待的。
我個人認為，Dr. Mohan這篇評論四平八穩，一切據實道來，讓讀者清楚地了解，質子治療的背後，是非常複雜又深奧的輻射物理學，其中，存在太多的未知，所以，目前的質子治療還沒能實現它的潛能。
因此，今天的質子治療，還無法宣稱它的治療結果，會比傳統光子治療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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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反映作者意見，不代表《遠見》立場
（作者為和信治癌中心醫院院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