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脫歐以來，英國考驗不斷。除了百年一見的大疫、歐洲爆發熱戰，英國首相頻頻換人，在位70年的女王也在2022年與世長辭。這段時期相對安穩的蘇格蘭政壇，又在2023年初投下震撼彈。這個大事件，對英國與歐洲將有什麼影響？
過去8年來，蘇格蘭首席部長史特金（Nicolas Sturgeons）可說是蘇格蘭獨立運動的門面人物。2月中旬，出乎多數人意料，史特金在記者會上宣布請辭，相信這是對她個人、對黨以及全國來說的正確抉擇。
她提及這份工作需要投注全副心神，尤其是先前領導蘇格蘭度過疫情，是她「此生做過最艱難的事」。在蘇格蘭獨立運動邁入下一階段的關鍵節點，史特金決定交棒給比她更能跨越政壇分裂的新領袖。換言之，蘇格蘭獨立運動，將需要找尋一張新的面孔。
這對蘇格蘭獨立運動，以至於聯合王國能否繼續「聯合」將帶來何種衝擊？史特金的繼任者又將面臨哪些挑戰？
誰是史特金？16歲便投身蘇格蘭獨立運動
史特金在2014年從蘇格蘭前首席部長薩蒙德（Alex Salmond）手中接過重任。現年52歲的她不僅是蘇格蘭的第一位女性領袖，也是任期最長的首席部長。
當時，將蘇格蘭民族黨（SNP）從邊緣帶入主流的薩蒙德，在蘇格蘭獨立公投失利後請辭。在一個以獨立為主要目標的政黨輸掉關鍵公投後，接下領導職是個困難的任務。
但史特金隨即在2015年帶領SNP繳出佳績。在蘇格蘭於西敏寺國會的59個代表席次中，SNP一舉掠奪56席。2016年也持續把持蘇格蘭政權。在任期中，史特金帶領SNP打贏三場英國大選、兩場蘇格蘭大選，並取得更多地方權力下放。
長達8年掌政，直到史特金請辭時，SNP仍有超過四成的民調支持度。這在英國是非常罕見的情況。也難怪無論黨內外、支持或不支持其政見的政治人物，多認同史特金是名可敬的對手。
史特金1970年出生於蘇格蘭普通勞工家庭。父親是電工，母親是牙科護士，家庭並無特殊政治背景。受時任英相柴契爾夫人啟發從政，史特金投身保守黨的對立陣營，16歲便加入SNP，開始推動蘇格蘭獨立運動。
當時SNP勢力遠不如今日，在西敏寺僅有2個席次。支持蘇格蘭獨立的民調比例不達1/3。完成獨立，看似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支持獨立比例難有突破，蘇格蘭逐漸陷入分裂
29歲進入蘇格蘭議會的史特金已是政壇老手。也了解SNP政府的政績表現，與獨立氣焰息息相關。例如，新冠疫情間，對比倫敦強森（Boris Johnson）政府的一團混亂，蘇格蘭危機處理的能力顯得可靠許多，帶動獨立支持比例來到58％的高峰。
在獨立公投落幕後八年，蘇格蘭支持獨立的民調仍在五成左右擺盪。對SNP來說，能夠維繫這樣的動能與討論度，是相當難得的成果。但同樣地，這也表示經過8年努力，SNP仍未說動另外五成選民，將獨立支持度提升到得以逼迫西敏寺接受下一場公投的程度。
史特金任內曾與五位英國保守黨首相斡旋。沒有一位願意與她合作，舉行第二場蘇格蘭獨立公投。她從未放棄，堅定前進，但長程、近期的諸多挫敗，終究令史特金做出交棒的決定。
史特金原本期望，可以在2023年10月舉行獨立公投，即便只做為諮詢性質。但2022年11月，英國最高法院裁定，蘇格蘭無權單方面舉行公投。這使得公投之路看似走進死路。
史特金提出的B方案，是將2025年的英國大選（或2026年的蘇格蘭大選）視為實質上的公投。也就是將支持獨立的政黨如SNP或蘇格蘭綠黨獲得的選票，視為支持蘇格蘭獨立。
但這個做法極不受選民歡迎。近期民調顯示，只有21％表達支持，67％反對。許多民眾表示，自己投票時也會考量經濟、公共服務品質等因素，並非只取決於獨立立場。
加上2022年底，蘇格蘭議會通過《性別認同改革法》，引入讓跨性別者更易於改變法定性別的自我認同系統。這條法案遭到英國政府阻擋，史特金因此激烈抨擊倫敦以殖民時期的「總督」身分看待蘇格蘭已自決的法案。
但1月時，一名自我認同為女性的蘇格蘭跨性別性侵犯關押於女監事件，招來女性犯人安全疑慮，也引爆輿論。使得支持改革法案的史特金蒙受額外壓力。
繼任者挑戰嚴峻，獨立新策略是必考題
SNP原定在3月19日舉行特別會議，研擬將大選視為實質性公投的策略該如何進行。但在史特金請辭後，會議已確定延期。這個不受歡迎的做法在繼任者手中能否存活，也還是未知數。
目前共有三名人選出面角逐蘇格蘭首席部長大位。分別是蘇格蘭財政大臣福布斯（Kate Forbes）、衛生大臣尤薩夫（Humza Yousaf），以及前社區安全部長里根（Ash Regan）。黨內投票將於3月13至3月27日進行。
如史特金請辭演說中所暗示，繼任者需要設法凝聚一個分裂的社會。在史特金領導下，獨立派基本盤獲得鞏固。近期研究顯示，3/4的獨立支持者表示自己永遠不會支持保守黨。但亦有六成支持聯合者，表示自己絕對不會支持SNP。
在史特金任期內，何時舉辦第二次公投一直是一大重點。新任首席部長可能可以跳脫這個框架，讓獨立運動納入更多論點與可能性，藉此凝聚更訴諸多數人的共識。
然而，蘇格蘭獨立運動的具體策略依然是一大難題，目前檯面上的繼任者也都沒有史特金這樣的知名度、政治經驗以及個人魅力。先前民調顯示，在逾8年的治理後，超過半數蘇格蘭人「不知道」誰能接班史特金。
工黨見獵心喜，蘇格蘭獨立派票投何方？
然而對英國保守黨政府來說，蘇格蘭獨立運動失去關鍵掌旗手，可謂是守護聯合王國的一大福音。但最大的直接受益者，應該還是現任反對黨工黨領袖施凱爾（Sir Keir Starmer）。
在遭SNP輾壓之前，蘇格蘭曾是工黨長年的忠實票倉。至今，工黨支持度雖然還是大幅落後SNP近20％，但與保守黨或自民黨相比，依然是最可能吸引獨立派選民青睞的政黨。
史特金的號召力不再，工黨可能從SNP手中吸引一些認為無法立刻達成獨立的獨立派選民，押寶工黨以擺脫保守黨政權。若工黨可在蘇格蘭復甦，料可大幅提升在全國選舉中取勝的希望。
在史特金請辭後4天，工黨趕緊改寫講稿，在2月19日的蘇格蘭大會上呼籲選民相信工黨。施凱爾並明確表示，工黨通往勝利之路「必定經過蘇格蘭」。
但工黨是否真能搶進史特金留下的空缺？即便工黨順利贏得政權，莫約五成期望蘇格蘭獨立的選民不太可能消失。由於獨立派中年輕族群比例高，隨著人口變化，獨立派可能還會更加「強健」。這依然會是英國政府需要面對的議題。
目前可以預期的是，蘇格蘭長達8年的政壇穩定期已經結束。未來可能出現一個不急著舉行獨立公投的SNP，以及部分選民回流的工黨，權力分配更加鬆動。蘇格蘭獨立運動也即將進入新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