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王子回憶錄「備胎」（Spare，暫譯）今天正式上市，但預先流出的內容和相關專訪片段已造成轟動。
從2021年接受美國脫口秀知名主持人歐普拉（Oprah Winfrey）專訪、去年12月在串流平台Netflix發行6集紀錄片，到如今出版新書，哈利不斷揭開王室光彩表面下的膿瘍瘡疤，同時宣告期待與父王查爾斯三世（King Charles III）及兄長威爾斯親王（Prince of Wales）威廉王子「和解」。哈利已不具執行王室職務的責任與資格，但王族身世與頭銜讓他有籌碼爭取數以百萬計美元的商業收入。他與妻子梅根（Meghan）定居美國已逾兩年，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至今無法放下英國的一切、在美放寬心當個「自由人」？
哈利一向不滿媒體不尊重他的個人隱私，並指控王室這個「水很深」的「豪門企業」動輒操作媒體要對他和梅根不利。不過，從媒體釋出的回憶錄和專訪內容看來，全世界彷彿成了哈利的私人心理諮商室：我們似乎可看見他在躺椅上敞開心扉、深掘內心幽微處，孜孜不倦追求他的心靈淨化，而向眾人展示鉅細靡遺的創傷清理過程，對他而言似乎極具療癒效果。
於是，讀者在回憶錄看到，哈利17歲時在酒吧外的空地「失去童貞」，對方是位年紀比他大的女性愛馬人士，完事後還拍了拍哈利臀部，讓他感到自己是匹被利用的「種馬」。
不僅如此，我們得知當哈利2011年4月出席威廉與王妃凱特（Kate）婚禮時，他是負傷懸著受凍的生殖器上陣。
2011年3月，自曝嬰兒時期包皮即遭割除的哈利隨一個由榮民組成的隊伍前往北極探險、為公益組織募款，過程中不慎凍傷生殖器。他坦言曾多管齊下嘗試自療，包括塗抹名牌乳霜，無奈久久不見起色，最終還是得求醫。
此外，哈利自曝，2019年陪同梅根產下兒子亞契（Archie）時，為了穩定情緒，他竟搶先用盡護理師為梅根準備、用於鎮痛的笑氣。
諸如此類的細節或許有助拉近王室成員與凡夫俗子的距離，卻也令人不禁懷疑這是否真能為哈利加分。哈利在回憶錄感謝幾位另類療法專家、「生命教練」等一路扶持，同時不諱言威廉曾質疑他被心態可議的治療師「洗腦」。
Prince Harry said his brother Prince William told him when they attended the same high school that he should “pretend we don’t know each other.” In his new book, Harry describes their childhood sibling rivalry. https://t.co/IlqO1DmD5g pic.twitter.com/Lvab9ONTtP
— 60 Minutes (@60Minutes) January 9, 2023
近年來，哈利打破王室、甚至英國社會仍存在的禁忌，侃侃而談自己的心理問題。在適當的情境脈絡下，這或許有助消除社會對心理健康議題的偏見，但哈利的身分以及他與家人、王室運作機器、媒體的衝突張力，讓他任何可能的「立意良善」都容易如他形容的「被扭曲」、「遭惡意解讀」。
相對容易引發常民同情共感的個人內心掙扎、家族相處問題尚且如此，更遑論對抗戰鬥經驗老到的王室機器與媒體。他在8日晚間播出的英國獨立電視台（ITV）專訪中稱，把一切攤開在陽光下檢視是為了改造問題意識不足的王室和極度不健康的英國媒體環境。他顯然低估了數百年制度傳統在英國社會累積的生存韌性和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包括在媒體界。
一個殘酷的事實是，無論是哈利或他的父兄，他們「實際上」是什麼樣的個體是次要問題。
扮演好英國君主立憲制為他們設定的角色，公開言行盡可能符合外界期待、讓大眾能「有所本」地投射個人情感和美好想像，以利既有體制不失流暢地運作，是高階王室成員首要功能。在制度隨時勢所趨退場或有足夠權威、號召力的人士著手自內部推動改革以前，所有人都被期待「照規矩來」、作「必要犧牲」。
哈利的份量顯然不足以推動改革，英、美文化及思維、行事風格差異更容易在有層層包袱的王室內部引起近乎本能的排斥與反彈。更何況，就對體制的功能而言，哈利已是個「外人」。
王室不是可自由來去的鍍金鳥籠。已飛走的鳥兒動輒回頭緊抓著鳥籠邊緣不放、要求「給個交代」，恐難以博取多數人同情；在「政治正確」論述語境與美國不同的英國，「受害者」姿態不見得有票房吸引力。哈利自稱仍相信君主制，但他的種種指控顯然無助制度威信，而這不過是從英國觀點看來，他的諸多自我矛盾之一。
與哈利的期待迴異，他現在幾乎每一次出拳，都是傷人三分、傷己七分。儘管王室醜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各項民調結果顯示，至今仍有約6成英國民眾支持延續君主立憲制。
另一方面，根據民調機構「輿觀」（YouGov）截至去年12月8日的王室人氣追蹤調查結果，自去年9月女王伊麗莎白二世（Queen Elizabeth II）逝世、英國舉行睽違逾半世紀首場國葬掀起一波「挺王室」熱潮以來，查爾斯三世等主要高階王室成員的人氣持續下滑，就連一向維持優質形象不遺餘力的威廉和凱特也無法倖免。不過，名聲跌落幅度最顯著的是哈利。
根據「輿觀」今年1月3日公布的民調結果，65%受訪英國民眾對哈利回憶錄「完全不感興趣」。若以地域區分，表示「完全不感興趣」的民眾占比以獨立聲浪不斷的蘇格蘭最高、達68%，相較之下，倫敦為55%。若以年齡層區分，則50歲以上民眾「完全不感興趣」的比例高達74%，18至24歲則是49%。
「完全不感興趣」可能是真心話，也可能是如小報「每日郵報」（Daily Mail）般，既在頭版以斗大標題呼喊「喔，饒了我們吧！」（Oh Spare Us! ），又同時以多達17頁的版面大幅報導哈利回憶錄的「爆炸性真相」。何謂「口嫌體正直」，自不在話下。
距離造就美感。如今哈利不僅掀開區隔舞台前、後台的布簾，邀請觀眾拿放大鏡、探照燈好好一次看個夠，包括演員使用的廁所，更料理了一桌王室八卦重口味滿漢全席；一向偷窺慾旺盛、無肉不歡的群眾及嗜血媒體此時反倒呈現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勢。
哈利或許覺得自己任重道遠，需要被改造的人太多，但從過去數週英國各界對他的自白和控訴的反應看來，一篇英媒評論文章提供的建議或許值得參考：哈利，你還有滿頭毛髮（威廉已有大片禿頭）、美麗的妻子和一雙可愛的兒女，好好享受你的人生吧。
本文轉載自2023.1.10「中央社」，僅反映作者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