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當鐘聲敲響十二下的時候,現在這個世紀宣告結束。回顧過往,我們可以瞭解這是一個在科學與文明雙方面皆達到不可思議驚人成就的偉大世紀。人類在這短短一百年之間的進步,相等於先前所有世紀的進步總和。人類未來的可能性充滿了無數的希望與想像……我誠心希望個人的人權在未來依然被視為具有不容侵犯的神聖性,而那即將來臨的世紀的輝煌成就將是卸下窮人身上的重擔,殲滅所有的不幸與錯誤,並讓天使頌揚的和平與仁善如雪花飄落大地一般,灑落在那些戰爭對立的國家之中。」
這是一八九九年的《紐約時報》,在十九世紀末的最後一天,一篇樂觀期待二十世紀的社論。
九十九年後,再回頭看這篇充滿希望與人道關懷的上一世紀人的祝福,似乎天真得有些諷刺。十九世紀的人所頌揚的新世紀,畢竟辜負了他們的期待。
二十世紀好像全然不是他們祈禱的那麼一回事。
歷史學家眼中的二十世紀,是史上最殘暴血腥的動盪世紀,唯有僥倖的人,才能躲過世紀的無情催折。這麼說吧,一九三三年一月三十日,德意志共和國首都柏林的冬日午後,十五歲的猶太籍少年霍布斯邦(E. Hobsbawm),放學後與妹妹一起走路回家,在路上他看到了希特勒登上德國總理寶座的大消息。這個出生於埃及、十四歲就加入共產黨的少年,旋即因為這個大消息舉家轉赴英國。他幸運躲過了粗暴的種族大屠殺,許多兒時玩伴卻從此失蹤,或是永遠不再長大。
如果少年沒有離開柏林,後來就不會進入劍橋大學修習歷史,也不會寫出好幾本感動人心的歷史論述。事隔一甲子,從未脫離共產黨、從小就關心公共事務的霍布斯邦,在七十七歲高齡寫下長達六百多頁的歷史巨著《極端的年代》,回顧他走過的二十世紀。
意識形態劇烈對抗,衝突以極端形式展現
這個世紀是美麗與哀愁交相映最好的寫照。歷史上,從沒有一個時代可以發展大規模毀滅人類的科技,又同時利用科技解救人的生命,甚至複製人類。也沒有哪個世紀能創造人類普遍富足的景象,卻每年製造出一百萬個難民流亡於世。這個世紀是意識形態劇烈對抗的時代,人類可能出現的各種衝突,都以最極端的形式割裂二十世紀。
透過閱讀,我們對百年歷史留下最後的一瞥。以下所選的四本書,從歷史、思潮、文明、科學等不同的角度,回顧這個有美麗有哀愁的世紀。《極端的年代》是集學院學者與人民史家於一身的霍布斯邦的著述與傳記,他以宏觀的歷史視野與微觀的社會觀察,卻顧這個他走過的年代;《世紀末》節選當代思想家、政治家的演講、對話,為本世紀各個領域總結;《第三種文化》則有前瞻的意味,整合本世紀的科學理論,為下個世紀的新科學鋪路;《二十世紀史》則以十篇思潮為經,百年大事全紀錄為緯,重演這個世紀。
詩人艾略特(T. S. Eliot)曾說:「世界即是如此結束——不是砰地一聲消失,就是悄悄耳語淡去。」二十世紀是不是也要以這種艾略特式的感嘆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