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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的信差

水下鯨豚攝影詩人金磊》

高嘉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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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嘉鎂

2015-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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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的信差
 

傳說所羅門王有一個指環,戴上指環就能跟鳥獸魚蟲交談。如果沒有這個魔戒,就算最親密的寵物,老國王也聽不懂牠說什麼,甚至會硬著心腸對待這些動物。

所羅門王是在盛怒中將魔戒拋得老遠的。因為一隻夜鶯向他洩密,在那999位愛妃中,有一位竟愛上了年輕小伙子。

藉著魔戒的力量才能和動物交談?未免太遜。不過不戴魔戒,是否還有人能跟動物真心溝通呢?

15 年來在陸地、水下追著鯨豚的金磊,就是把指環給丟了的人。

但是他和所羅門王不同,他說:「I believe the whale.」我相信鯨豚。這個人是台灣第一個專拍水下鯨豚的攝影師。

野性vs.人性,如何相信鯨豚?

I believe the whale,某年9 月,近赤道的南太平洋島國東加,海水透著冰涼。

航行的船隻遠遠看見噴氣,「那是大翅鯨(Humpback Whale)。」船家便停止前進。此時金磊已做好全身準備,身穿防寒衣、潛水鞋,臉戴面罩和呼吸管。拍鯨豚不能背水肺等潛水工具,因為氣泡對鯨豚來說有示警意味。只能靠自己深吸一口氣,潛下10 公尺深的海水。

手裡是金屬殼裝單眼相機,等船停穩,金磊和同船夥伴撲通就跳下水去。

下水的金磊,奮力踢水往前,等追到鯨魚時,已經游了超過50m,喘得不得了。然而這隻長16公尺、重達30-40噸的大翅鯨媽媽(Mom),竟把寶寶(Calf)丟給金磊和他的夥伴們,好像他們是陸地來的保母,自己浮在旁邊睡大覺。

說是寶寶,牠一天可長35 公斤,身體有4公尺長。雖然長得大隻,卻像小狗一樣,和人類玩來玩去。大多時候大翅鯨在人靠近前就不見蹤影。面對100次裡只有2次,大翅鯨願意陪你的機會,當然要拍個過癮。當一行人拍得差不多,掉頭游近船邊時,猛然回頭一看發現:「寶寶跟過來了!」

眾人暗忖:「媽媽呢?!」

往下一看,大翅鯨媽媽從下方往上衝,雙方距離不到5-10m。忽然龐然大物拔水而出,空中飛躍,緊接著重重摔落海面,「碰!」

「你就看到鯨魚側腹某部位,接著摔落瞬間,視線一陣清,再來就是幾秒的泡泡海,等到再恢復清晰時,媽媽已經帶著寶寶游遠了。」金磊說。

這叫做「躍身擊浪」,面對野性本能反應,當下全部人都傻了。好像這幾秒就是一輩子。

「I believe the whale.」是金磊在國外學鯨豚攝影時,聽到不少世界級攝影家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這句話說的或許是,除了傻傻地相信,更多的是對任何狀況,你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這種信任來自於,因為知道牠是什麼樣的動物,因此不管牠對你做出任何事,你都能夠「接受」,不後悔。

追逐夢想,愈害怕就愈容易上癮?

關於鯨豚攝影,大部分不是這樣驚險有趣。更多是等待、上氣不接下氣,有時候甚至很無聊。

不過眼前曬成黑炭的男人,骨子裡住著一個「超浪漫大師」。對夢想浪漫(在絕對避免負債的情況下)、對攝影浪漫(在海裡猛游沒喘死的情況下)、對鯨豚浪漫(在沒惹牠們翻臉的情況下)。

2001年暑假,花蓮的太陽很辣。20出頭歲的金磊被派到這裡當兵。抵達的第三天,他往這小房間敲了敲門,想不到竟誤入長達15年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的鯨豚浪漫深淵,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鯨豚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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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本來就讀文化森林系,轉生物系,接著研究所是師大生科所,研究的題目還是蛇類。

山上孩子,怎麼一不小心,變成海裡的王子了?他自己也很難解釋清楚,直說這是花東的海,還有那些海裡的巨大身影在吸引著他:「跟比你大兩三倍的生物有近距離互動,牠看著你、你注視牠,遠遠近近,感覺很特別奇妙,像上癮一樣。」

不曉得跟電視常說「男人的浪漫」有沒有關係?但可能會有人說他無可救藥。畢竟從2007年嘗試要做台灣鯨豚攝影開始,超過14年,只成功拍到2張自認可發表的台灣抹香鯨。連愚公都會笑他傻。

雖然台灣海域可見到20多種鯨豚,占全球83種的1/3,卻大多只經外海,特別是抹香鯨、大翅鯨。加上沒經驗,一下水鯨豚們都跑了。2010年計畫開拍的海豚紀錄片,連一隻水下海豚的畫面都沒有。

金磊決定要往海裡走去。他拍水下攝影,2011年開始到世界各地取「鯨」:到斯里蘭卡拍藍鯨、到東加拍大翅鯨??說自己很愛鯨豚,可是對於那種「大」,金磊卻花了很長的時間在「克服恐懼」。

大翅鯨平均身長16公尺、體重30-40噸,抹香鯨平均20公尺、重50噸,而藍鯨可能最長超過33公尺、重200噸。就像公車或捷運車廂一串那樣。不管被哪個撞到,都不是非同小可的事。

起初金磊還像個初生之犢,在海裡就是往前衝。但第2年真的開始害怕。在自己開始思考跟鯨魚的關係,重新回到水域後,卻感到每次和鯨魚近距離接觸時,就不自覺得往後縮。

通常最好的畫面一定是牠游過來的時候,但牠游過來,卻也是金磊最害怕的時候。那時經驗不夠,還沒有辦法讓自己很好地在水裡掌握距離。每次後退就是損失好畫面,等到真的游走,又開始懊悔。

所羅門王把指環丟掉,狠心地對待動物們。金磊沒有指環,聽不懂動物語言的他,怎麼說「believe the whale」,相信這眼前的龐然巨物?

10年追逐鯨豚,聽懂鯨生鯨世

Eye contact,是金磊每次下水拍攝時一定會做的事。直視著牠們的眼睛,彷彿要訴說著自己的謙卑、對牠們的敬意和愛意。

冬季的印度洋海水是溫熱的。金磊潛在斯里蘭卡的海域裡游,很喘,終於追到了那隻藍鯨。藍鯨游速很快,只能用hit and run的方式,也就是瞧見藍鯨即將在前方游過,就開始奮力往前衝,追到那不等人的幾秒,接著按快門得到1 shot。

不過那天很邪門。那隻藍鯨不太一樣,突然停下幾秒。金磊猛瞧牠的眼睛,不知道牠有沒有看見自己。他語帶保留地說,「我不敢確定,但我感覺牠畫出一條線,就像在告訴我:不能再前進了。」

他們就這麼對望,「喀嚓」讓距離一閃即逝。

金磊相信鯨豚的方式,就是拚命下水。從2011開始他每年往東加報到,磨練拍攝技巧。到第3年,金磊熟悉了鯨魚和水域,學會「纏鬥」。牠往前,你往後,牠往後,你往前,配合鯨魚抓構圖,恰恰舞步節奏感,就像「邊玩邊拍攝」。

但是金磊從來不過度把鯨魚賦予「人」的形象,他總是以保留的語氣說著:「主觀情感對純科學來說是大忌,但是如果和野生生物的感覺像是??有『那樣』的互動,就非常棒。」

科學教育對感性抱持排斥的眼光,不可以有過多情感投射。然而生科背景出身的金磊卻認為,正是那些情感支持所有科學家、學者走下去的動力。

真正的喜愛會產生真正的熟悉,儘管沒有形容詞、詩情畫意,大自然的真實面貌,就已足夠他們為之著迷。這就是所羅門王指環的祕密,理性與感性的交會瞬間。

「你就是會看到,原本雄鯨在追雌鯨和小孩,但雌鯨不理牠,雄鯨就自己跑到海裡『唱歌』。」金磊說,很多事就是會自然發生,不必特別渲染。

志向是生態攝影的金磊,目標要記錄東海岸水下鯨豚影像。儘管現在只有2012年和2014年非常少量的影像紀錄,還需要跟台灣水下環境磨合、摸索。

但金磊永遠記得,在東加有攝影師告訴他:「真的要成為生態攝影家,要先花10年。10年後是站著躺著,那就要靠個人本事了。」想做的事就要去嘗試,然後一直堅持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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