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經濟學裡看到什麼世界?
讀經濟學18年,如果問我念得好不好,實在不敢正面回答,倒是敢說念得很過癮,而且不巧至今還賴以維生呢。左派情懷甚深的人曾經批判經濟學是一門「讓舒服的人感到舒服」的學問,用在我身上好像也還正確,但你知道,我講的不是指來自金子或位子的那種報酬。
那隱含著對我而言經濟學像嗎啡(替代品不多),只要專心「吸取」就可以從中得到滿足?或者我既高尚又剛好很偉大,無時不以蒼生為念,而「拚」經濟學則是我實現理想的好途徑?套一句時下年輕人的口頭禪:並沒有!
寫經濟∕新時代精神
原因在於我很喜歡看報紙,而懂經濟學正可以延長我跟報紙相看兩不厭或周旋的時間。國內外局勢大致和平的時候,財經新聞上頭版頭的機率鐵定高, 新聞報導與評論分析多到教人目不暇給,這毋庸置疑; 即使恐怖份子當道,也有人會去寫類似凱因斯的成名作:《和平的經濟後果》(The economic consequences of the peace,1919)模式的文章,比如「反恐的經濟成本」「伊斯蘭國家的經濟或反經濟思維」等題目,反正都是跟經濟脫離不了干係。或者目前當令的「時代精神」(Zeitgeist)──全球化及兩岸關係兩大延燒不止的話題, 也都可以從「政治的經濟效果」和「經濟的政治效果」加以理解,然後再模仿佛洛伊德的書名:《文明及其不滿者》(Civilization and Its Discontents,1930),出版類似《全球化及其不滿》(Globalization and Its Discontents,2002)或「WTO∕兩岸關係及其不滿者∕批評者」等作品,在在可喜又可觀。其他包括福利社會如何支撐(財源籌措)、過多的高等教育反而不妙(國家或個人的教育報酬率下降)等,都是相當振奮人心、且需要些經濟學基本功才比較容易登堂入室的議題。
讀經濟∕全球化窗口
簡單來說,過癮是需要工具協助的,經濟學之所以讓我癡迷至今, 可以說八成是透過報紙,特別是「全球化」的報紙來完成。本「報徒」最喜歡的平面傳媒,偏愛順序排列如下:新《蘇黎世報》(瑞士)、《金融時報》( 英國)、《經濟學人》(英國)、《華爾街日報》(美國)、《明鏡週刊》(德國)。
於是,就這樣成就了經濟學作為一種看待世界與看報紙的美滿方式。有點獨特,但不至於太難理解。
另外,經濟學家到底在做些什麼呢?難道他們只剩下經濟思維,只關心「更多更猛」而別無其他,一如王爾德所嘲諷的:「是一群知道所有事物的價格,而不是其價值的人。」依我觀察,的確是有誤會與爭執,而且多半來自於過度期待(學科本身的限制與曝光率過高)、語焉不詳(事未易清、理未易明) , 以及故意誤會(學科之間的敵視)等原因。
辯經濟∕上帝的傳說
有人打趣說,經濟學家就是從事經濟研究的人。我們可以接著說,誘因、邊際概念、機會成本、比較利益是他們彼此確認身分的通關密語。非不得已不作預測,而準與不準,都已經有套裝說辭(比如非經濟因素作祟),可惜的是,鐵口直斷的多半是郎中。我的心得是,因為必須處理社會行為、經濟現實,經濟學家在發言的時候受限頗多, 但也很有趣(也提供了很多違反一般直覺的精彩說法),主要受惠於很多聰明的腦袋投入了相關研究。
喜歡用錢但不喜歡聞錢的人最愛嘲笑經濟學家很唯物。其實除了腦滿腸肥的以外, 經濟學家也有很多類型,精光外露的、沒睡飽的、憂國(國民黨)憂民(民進黨)的、絕口不(能)提股票的、鑽營第一的、攪局的、自以為是(士)的、不一而足(不因一個說法而滿足)的,真是不及備載。最後, 經濟學家多半是「辯,才無礙」的信徒,也因此留下了以下的傳說:
話說上帝設計了睡眠
撒旦以失眠對之
上帝創造了陽光
撒旦給了黑斑
上帝讓人類有性
撒旦則發明了婚姻
上帝製造了一個經濟學家
撒旦愣了一下
隨後也製造了另一名經濟學家
2 一樹一世界
我們的生活常常被「世界」這兩字所包圍。在被告知「世界」因我們更美好的同時,我們的「世界」好像也正走向毀滅。
這「世界」的呈現是如此地極端,我常常在想:我是以什麼樣的方式來觀看世界?這個世界又是如何型塑我的觀點?
一張WWF(World Wide Fund for Nature)的卡片上一名非洲男子掛著淚,站在綠色大樹的背景前,說“SAVE MY HOMELAND”。這個不斷加速消失中的森林家園,或許就是他關注的整個世界。他是以什麼樣的悲傷與憤怒,來面對賴以生養作息世界的消逝呢?透過他掛著淚水的眼睛,我試圖找尋生活中不同的「世界」。
種下和平世界
今年的諾貝爾和平獎正頒給一位從事生態保育工作、種了不只3000萬棵樹的非洲女性。「為什麼把和平獎頒給環境工作者?為什麼是非洲女性?聽說是肯亞環境部副部長?她叫什麼名字?Wangari Maathai(馬泰伊)?沒聽過。難道在這個充斥戰事的時代,找不到其他更值得獲獎的人?」
種樹的馬泰伊,究竟跟「和平」有什麼關係?如果我們把世界的觸角延伸到非洲大陸,會發現這關係著實密切。在被貧窮與巨大人口壓力壓得喘不過氣的非洲,為了分配耕地、牧草、水源與森林就可以輕易開戰,也在擴張的沙漠不斷惡化當地居民生存環境的世界裡,環境保護本身就是一種和平運動。
種下希望世界
頭一遭將諾貝爾和平獎頒給非洲女性馬泰伊,其意義並不只在彰顯她從1977年開始投身綠帶運動(Green Belt Move -ment),至今已經種樹3000萬棵的成績。她說,這個獎是對「在困境中仍然奮鬥下去的所有非洲女人的肯定。」這些早上得兜著孩子下田,中午得在酷熱中等待藥品分發,下午得打榖磨麥的不知名女性,她們在貧乏、疾病、強奪、暴力、戰爭與不公不義的生活裡,撐起的不只是非洲大陸半邊天,而馬泰伊,則是她們的代表,特別是她的堅強不屈。
德國重要的「Heinrich-Boell基金會」發言人Dirk Spilker提到馬泰伊,說她是一個充滿魅力的女人,「25年來,她不知疲倦、用非暴力的方式真正提高國人的環境意識。」正因為這「25年的努力」,馬泰伊對我也充滿了魅力。雖然在媒體上,馬泰伊掛著「肯亞環境部副部長」頭銜,但其實在2003年,她才頭一遭頂上「高官」的光環。過去的25年,「堅強不屈」讓她在肯亞莫伊(Moi)極權統治下12次入獄,也讓她的前夫在離婚聲明中說她「太有教養、太不屈不撓、太強與太有成就。」3000萬棵樹,就在這樣的25年間給種起來。但是,不是馬泰伊一個人種起所有的樹,而是馬泰伊找到一個大家可以共同參與的方式,—起把樹種下,也把希望種下。
種下另一種看世界的方式
一樣是找到一個大家都可以參與的方式,對著迷於土地的氣味、樹梢下的光影、還有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聲響的德國女生妮娜(Nina Griesshammer)來說,「保護樹木」是她從小的夢想。
現在,31歲的妮娜在WWF負責國家林業政策的遊說工作,她以折衝取代抗爭,透過大家共同參與的體系——市場經濟,以推動FSC木材標章,來實踐保護樹木的願望。
FSC是Forest Stewardship Council(森林管理委員會)的縮寫,乃藉由改善伐木工的工作環境與收入,加強他們環境經濟學的專業知識,邁向保護樹木的第一步。而FSC的標章則以確保樹木在生長的過程中不被施放農藥、在伐木的過程中不被「伐光」為目的。所以,站在一個木櫃、或者一張餐桌前,只要消費者選擇在永續森林中成長的FSC產品,妮娜的夢想便已經實現。照妮娜的說法,「什麼對樹木好,就是對人好。」
從流淚的非洲男子說到堅強不屈的非洲女子、從種樹談到木材的市場經濟,尋找一個大家都可以參與的做法,也是一種看世界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