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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籠裡的民主

李明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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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軒

1998-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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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籠裡的民主
 

本文出自 1998 / 4月號雜誌 第142期遠見雜誌

去年六月三十日子夜,中英兩國交接香港主權時刻。立法局,制衡特區政府的最高民意機構也改朝換代。在俯視皇后像廣場的立法局陽台上,一群因回歸「下車」(喪失議員資格)的香港民主派人士,慷慨激昂地朗誦麥克阿瑟將軍的名言:「我一定回來」。

蟄伏九個月後,他們確實如約回來了。

根據香港大學今年三月公布的調查統計,在五月的香港特區首屆立法會選舉中,香港民主人士「主流」的民主黨獲得了三二%香港民眾表態支持;這個數字是親中或親特區政府的民建聯/港進聯支持度(一一%)的三倍。這也是回歸後香港人第一次全面實施投票權。

「中產階級支持我們,年輕人支持我們,各行各業支持我們,有理想的人支持我們,我們的選票無所不在,」民主黨主席、大律師李柱銘表情嚴肅、但語氣輕快地說。

興奮,也出現在「前線」負責人劉慧卿的身上,前線是民主黨派之一,同樣是在回歸時「下車」,這段期間只花三天街頭募捐,就進帳三十九萬港幣(約一百六十萬新台幣)。以辯才著稱、訴求全面直選的劉慧卿,對自己捲土重來參加特區立法會議員選舉,充滿信心。

只是,他們的戰場與訴求因為回歸而在修正中。

當權派的條件:比受國、比錢多

五月選舉,基本上是一場在中國旗幟下,在野的福利民主對抗當權的紅色資本的戰爭。

九七回歸時,中共廢除香港立法局、改設臨時立法會,並在深圳改選出六十位議員。這也造成九0年代以來,反中共或親西方的政治人物紛紛被迫「下車」,取而代之的是左傾或「突然愛國」的當權派。

中方主導的臨時立法會,金錢是最突出的衡量標準。根據統計,六十位臨立會議員中,超過七成(四十二人)是商界人士。論「資」排輩,港進聯副主席、在商界稱為「褲王」的楊釗,以擁有兩百五十八家公司股份、也是兩百一十二家企業的受薪董事,搶到第一。排名第二的是東亞銀行副理事主席李國寶,他也是八十六家企業的受薪董事。回歸前號稱立法局最富、自由黨的鄉議局主席劉皇發,因為「只」是七十五家企業的股東、六家企業的受薪董事,屈居「探花」。不過,他倒是搶了同黨副主席夏佳理(五十家公司受薪董事、二十七家企業股東)的風采。

這些紅色資本家的共同特色是,過去支持港英政府發展自由經濟,回歸前積極與中共唱和,回歸後則大力配合特區政府施政,容光煥發地穿梭京港兩地。他們思想立場與主言論改變幅度之大,連七0年代就投身反英運動的香港老左派都看不過去。

面對這些屬性立場的非議時,紅色資本家最喜歡說:「愛國不分先後」「後發制人」。香港的經濟好、社會政治的安定也被解釋成「因為強大祖國在背後支持」。在他們的主導下,幾個月來,臨立會一面倒地配合特區政府處理小人蛇遣返、選舉法修法與中央公積金制度,贏得「橡皮圖章」的綽號。(見表一)

中間性人物:又傾又砌,既聯合又鬥爭

臨立會中,紅色資本家外.,還有一類是所謂「又傾又砌」(既聯合又鬥爭)的中間性人物。像民協主席馮檢基,過去對抗港英,爭取中低層民眾利益,回歸後,既受中共統戰,也演出「向江澤民遞抗議書「在天安門前遊行兩分鐘」等活動。這種在現實利害中搖擺的身段,香港人喜歡加上「投機」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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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選舉,特區政府根據紅色資本家「量身訂造」的氣息濃厚。新的立法會雖然同樣是六十席,產生方式卻包括普選的地方選區(二十席)、功能團體(三十席)和選舉委員會(十席)三種方式。台灣選民熟悉的地區選舉,更採取「比率代表制」。也就是,單一選區多個名額,並依照政黨得票比率分配當選席次。

「光是這一招,保證親中政黨萎縮速度慢一點,」一位民主黨候選人的文宣幹部忿忿地說,像臥虎藏龍、有許多產業「大王」列名其中的港進聯,根本不打算參加兢爭激烈、直接面對民眾的地區選舉,「一方面選不上,而且有更舒服的當選方式。」

「基本法規定這種過渡性安排,我們按照基本法辦事,」週六上午,照樣上班開會、忙碌不堪的政制事務局首席助理局長翁佩雯從容不迫地說。

想從人民選票建立權力的政黨,無論標榜自由民主人權的民主黨派,或是長期發展基層工作的老左派,莫不有志一同地朝討好選民下手。他們談起勞工政策時,必然義正辭嚴地反對引進外勞;說到福利,則要求降低地鐵票價、減少公屋租金;談到減稅,左右不離房貸利息免稅、凍結政府開支等。要區隔他們的政黨屬性差別,「只有看關鍵時刻怎麼做,」一位香港媒體記者調侃地說。

各政黨飆起的「福利」風,處處指向福利支出增加的趨勢,甚至引來新華社香港分社「小心車毀人亡」的警告。

香港鳥籠裡:只有在野黨,沒有執政黨

香港,也因這套曲折的選舉制度,進入政黨林立、群雄並起的戰國時代(見表二)。小小一個香港,有名有號的政黨或政治團體就有六、七個,黨員登記超過五百人就算是大黨,更多的是只有幾十人的政團。過去幾個月來,受到比率代表制影響,政黨推派人選排名順序攸關當選機會,各黨內部紛紛傳出內鬧、退出、另組母體的新聞。在香港推動民主運動近三十年、被視為民主黨內實權性人物的司徒華,談起民主黨派人士各立門號、相互內耗的現象,坦言「只能依選舉自然淘汰」。

如果說香港的民主政治才剛起步,政黨與政治人物自我設限的程度令人惋惜,香港人對選舉風氣的認真,卻值得台灣學習。

二月二十八日,新界沙田市大會堂廣場,雖然圍觀的民眾只有稀稀落落幾十人,其中還包含各種媒體的記者,五位政黨候選人(包括兩位政黨主席)仍一本正經地接受當地社區「質詢」。主持人的問題從社區有多少人?有幾所小學?到地方議會有多少議員等。問題一出,只見五位候選人面面相覷,沒有人完全答對。彼此之間幽默調侃,台上台下不時笑成一團。

因為黨主席李鵬飛在此參選,而特別趕來助陣的自由黨大埔區議會議員鄭治國邊看邊笑,「在香港,你無憑無據侮辱別人,是會被選民看不起的,」對台灣選舉氣氛並不陌生的鄭治國指出。

特區政府也規定,這次選舉,每個選區政黨競選經費上限為兩百五十萬港幣。在禁止送禮、請客、流水席與廣告的情況下,候選人幾無異議,甚至還有再降上限以增加窮人參選意願的呼籲。

去年與麻省理工學院教授合作出版《香港優勢》一書的杜大偉感覺,香港人雖然不是制定規則者,卻懂得觀察風向,快速自我調整,適應環境,擴大、攫取市場。「這個原則主宰香港經濟,也主宰香港政治,」觀察香港二十年的杜大偉說。微妙的是,五月選舉雖然攸關政黨消長,但選後的香港仍是一個只有在野黨、沒有執政黨的社會。

沒有執政黨,就沒有人理直氣壯地為政府政策辯護,「會不會立法會六十席都是反對黨,甚至整個香港都是反對黨,一列名特區政府行政會議成員、被視為董建華「小內閣」成員的梁錦松搖頭說。他最擔心的是,這套制度繼續下去,「我們只教香港人當反對黨的心態,而非當家作主的意識。」

香港人卻不管這麼多。他們一向在既有遊戲規則下活動,畢竟「一國兩制」也不是他們設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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