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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商人之母

臧聲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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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聲遠

1997-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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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商人之母
 

本文出自 1997 / 8月號雜誌 日本的第二隻眼睛──大阪的新城市思維

「生意發財嗎?」

大阪人慣用的見面問候詞,一語道出這個城市的商人身世。

四百年前,當大阪還只是淀川出海口的沼澤地時,豐臣秀吉便慧眼看出這裡掌握全日本的水運樞紐。他下令開掘運河、疏水造陸,把精明的伏見、平野和界市商人,強迫遷徙到這個人造都市,並且招納技術先進的中國和朝鮮工匠。大阪市區至今保留伏見町、平野町、高麗橋等地名,在在提示了大阪人的多元祖籍。

大阪好比紐約,堪稱是日本的大熔爐。它的同化能力非常強,像塊海綿似的,吸收各地外來的商業手法和技術,變成自己的長處,」大阪大學經濟學部教授宮本又郎分析。

德川家康消滅豐臣家族,把日本的政治中樞從大阪遷往東京,雖是大阪最痛的歷史記憶,但德川幕府推行的「參勤交代」制度,卻把大阪拱為日本的經濟中心。

為了就近監視諸侯,德川幕府把全國諸侯分成兩組,一組強迫住在東京,一組住在各自的領地,每隔一年交替一次。為了籌措本人和部屬在東京的龐大生活費,諸侯們只得把徵收的米糧和地方特產,用船載到運河四通八達的大阪去賣錢。

就這樣,大阪成為全國商品總集散市場,運河兩岸遍布三百多名諸侯興建的米倉,贏得「天下廚房」稱號。

從大阪人的飲食口味,不難揣摩天下廚房的意涵。大阪人偏嗜清淡,不喜歡調味料掩蓋食物的原味;東京人則嗜鹹,調味料下得很重。日本連速食麵和醬油,都區分關東和關西口味。這是因為過去所有食品都先集中在大阪,再轉運到東京。所以大阪保持鮮美的原味,佐料就多餘了。

憑藉這種地利條件,大阪很自然地成為商品流通業鉅子的搖籃。當今日本的九大綜合商社,除了三井和三菱發跡自東京外,其餘包括丸紅、伊藤忠、住友和日商岩井等七家,都屬於大阪系統的商社。大型百貨公司如高島屋、SOGO和大丸,也是大阪起家的老店。

而一九五七年在大阪創辦日本第一家便利超商的大榮集團,靠著不斷發動價格革命,只短短十五年便超過三越百貨,穩居日本最大物流集團王座至今。

昔日大阪商業心臟的船場地區,如今仍然是批發專賣街雲集的所在。光從狹窄的店面和街道,很難想像這裡掌握西日本的物流命脈。隨機抽間一家沿街的商店,例如皮包大盤商根來公司,年營業額都高達兩百億日圓(五十億台幣)之譜,創業歷史超過一百三十年。

船場北面的道修町,同樣是「街不可貌相」。這裡自古就是日本漢方藥材的集中市場,雖然大批發商號均已改行製造西藥,整條街仍拜少彥名神社為信仰中心,裡面供奉著中國藥袒神農氏。每年十一月的神農祭,是大阪三大祭典之一。

道修町兩旁不甚起眼的建築,高不過五、六層樓。但是定睛細瞧,大名鼎鼎的武田製藥、藤澤製藥、田邊製藥、鹽野義製藥……赫然在目。短短數百公尺的街道,將日本各大藥廠總部一網打盡。

大阪商人被公認是創新的天才。就如大阪商諺所云:「要保住商店的暖簾(布幕招牌),就得換新的暖簾。」日本產業的革命,新事業的發祥,往往都從大阪發第一砲。

在日本煉銅業者還不曉得拔銀法的十六世紀,住友家族的業祖蘇我理右衛門,已經從中國人那裡學會南蠻(葡萄牙)精煉法,讓礦石裡的銅歸銅、銀歸銀,獲致驚人利潤,奠定住友綿延四百年的基礎,為世界最古老的富豪家族。

「大」變「大阪」,扭運轉勢

明治維新初期,由於廢藩置縣,諸侯制度瓦解,大阪的經濟乍然熄火,市民絡繹返鄉種田。為求扭轉運勢,大阪甚至改了名,把土字旁的「」,改成草字旁的「阪」,冀望市民早日由鄉(土)回到城(阜)。沒隔多久,大阪商人便引進歐美現代紡織技術,帶動日本工業革命,大阪也躍升為亞洲的曼徹斯特(紡織之都)。

日本的清酒,是大阪鴻池家的僕人無意間把灰灑到酒裡發明的;日本最早問世的「白牌」威士忌,是大阪的三得利公司研發釀造的;而世界第一包速食麵,是大阪的日清食品發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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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二年五月五日,被推崇為大阪商人典型的松下幸之助,向全體員工講述他的「水道哲學」。這位國際牌松下電器創辦人,闡明企業的使命在於提供自來水般無窮無盡的便宜產品,消除人間的貧苦。這一天,被松下集團定為「創業命知」元年,也是日本邁進大量消費社會的鳴槍起跑日。

松下幸之助用家電產品創造日本的家庭生活革命;小林一三則用地鐵創造日本的都市生活革命。

當小林一三修築阪急鐵路寶塚線時,兩旁盡是荒郊野外。為了「製造」乘客,他大事開發沿線房地產,向他所謂的「被剝奪昔日水都美夢,不幸被迫忍受蔽日煙霧」的大阪而民們,宣揚郊區烏托邦的新住家理念。

他又在鐵路起點大阪梅田站,開發日本最早的車站地下街;在終點站寶塚,創辦日本第一文西洋風格的「寶塚歌劇團」和大型劇場。吸引人潮搭乘地鐵的同時,日本現代都市休閒文化就此形成。

大阪商人的貢獻,不光是新產品或新商法,更把倫理精神引進企業經營。例如伊藤忠和丸紅商社的創業者伊藤忠兵衛,便深受佛教淨土真宗的影響,篤信商業買賣應該是「佛菩薩事業」。他選擇在大阪的御堂筋開店,是因為附近有西本願寺;若聽不到廟裡傳來的暮鼓晨鐘,他就無法成眠。

住友集團的家祖政友,本身也是佛教涅盤宗的和尚。他手諭的五條家訓。演變成奉行至今的「住友家法」,開宗明義教示:「我住友之經商,著重信用,旨在確實。弛張興廢雖有之,苟求浮利,輕舉冒進,勿為也。」

住友家族現在的府邸、位於京都的住友有芳園,優美如畫的日本古典園林中,突兀地嵌進一座銅橋,用意同樣在提醒子孫「重信切實為旨,應如固橋穩渡。」

「韋伯說歐洲資本主義的發源,是基督新教倫理的產物;大阪商人也具備類似的宗教倫理,」大阪國際大學教授作道洋太郎指出。大阪商人的家訓,形成日本現代企業社訓的源頭。

道德迷失了?

然而,日本財經界近來風風雨雨的弊案,闖禍的卻多半是大阪起家的企業。大和銀行紐約分行違法買賣美國債券,虧空十餘億美元,去年被美國驅逐出境。震撼尚未平息之際,標榜「勿苟求投機浮利」的住友商事,又驚傳職員濱中泰男非法炒作銅期貨,虧損額打破世界金融紀錄。

日本司法單位針對上市公司與黑道「總會屋」掛勾,展開雷厲掃蕩,造成高島屋白貨和野村證券「總」字輩的多名高層主管被逮捕。人們不禁慨歎,大阪系商人的道德哪裡去了?

大阪商人昔日的強處;正逐漸變成今日的負債。

在價格破壞的狂風暴雨下,「生產者-大中盤商-零售業者-消費者」的傳統流程行不通了。商品非得削減中間流通環節,才能大幅壓低價格,使得「間屋不要論」(革除批發商之說)在日本甚囂塵上。大阪的批發大亨們,似乎變成流通體系重組下的多餘者。

宮本又郎教授指出,由於大阪的消費者情報遠遜於東京,因此製造業多半從事初步的原材料加工,靠大量生產來壓低成本,賺取微薄利潤。產品製程中附加價值較高的末端環節,如產品設計和二次加工,全都拱手讓東京賺去了。

隨著大眾消費轉為分眾消費,大阪和東京的所得差距也愈拉愈大。「大阪商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五百元的成本節省為四百元。東京商人只要抓住特定消費者的口味,八百元的東西隨便就能賣到一千元,」宮本教授比喻。

在大阪經濟沒落的斜陽中,一些承襲前輩創新精神的商人,正摸索著新的出路。

例如船場的皮件大批發商刀根公司,便開始招募手工藝匠,以傳統的草木染技術,在皮包表面染製浮世繪。「即使熟練的師傅,每天頂多只能畫三個,保證每個皮包圖案都不一樣,」刀根的企畫課長吉田憲好說。由於自產自銷,省掉中間被工廠賺一手,這些皮包可用極具競爭力的中級品價位,打進個性精品店。

且看明日大阪,誰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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