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上一種滿溢而出的輕柔優美及神秘的密度--如同這些熟悉的事物、這個燈、這杯橘子汁、這張沙發椅、這些吸收了他那麼多夢想,使他的慾望落實的物品。
--普魯斯特(M. Proust) 《追憶似水年華》
西元一九一六年,達達主義大師杜象(M. Duchamp)將親筆簽名的男用小便池送進了藝術殿堂,命名為「噴泉」。商品以一種價值嘲諷的姿態出現在戰後,模糊了藝術與生活之間的疆界。
八十年後的今日,各式物件經過縝密的編碼,向世人傳遞前所未有的豐富意涵,消解了夢幻與現實的分野。消費者絕對不會驚訝於衛浴設備定名為「亞歷山大」或「阿爾卑斯」,大眾還期待著更具想像力、功能更多元的產品。
這一場世紀末追尋想像力、嚮往多元功能的嘉年華,遊行的主題是「夢幻生活」。
在美國,彼德曼公司(J. Peterman Company)賣一種帆布騎士型長外套,在廣告中搭配有故事性的商品,如「大亨小傳」中大亨蓋茨比的襯衫、「遠離非洲」電影中女主角的長裙或海明威式的帽子,來引發消費者的想像力。該公司的年營業額達到五千萬美元。「很顯然地,人們希望擁有能滿足渴望的事物。」創辦人道出其經營哲學。
釋出希望與夢想
在台灣,販賣夢幻的商品也紛紛上市。根據行政院主計處八十四年度的統計,台灣家庭花在食品、衣著鞋襪及家庭設備的支出,占生活總支出的三四.六%,而這些開銷有絕大部分是在購買夢幻。
香奈兒五號香水販賣的是微笑夢露的性感;雅頓「真愛」香水販賣的是堅貞的愛情;司迪麥口香糖賣的是流行意識形態;李維(Levi’s)牛仔褲賣的是工作褲傳統;「左岸咖啡館」賣的是巴黎風情;甚至宏碁的家用電腦直接就取名為「渴望」。
正如法蘭克福學派的激進哲人馬庫塞(H. Marcuse)所揭櫫的:「重要的是交換價值,而不是真實的價值。」生活成為夢幻與現實交相示現的環境劇場,大眾亟欲暫時遠離可預期的一切,釋出心底最私密的希望和綺夢。
所以當你身穿有芝加哥公牛隊隊徽的外套去西門町看「怪物奇兵」電影時,你就已經處於夢幻遊行的隊伍當中了。你早上可能使用讓睡美人可以優雅清醒的牙膏;穿上令人如行走於沙灘的德國勃肯鞋(Birkenstock);並決定在二頭肌上紋上龍的刺青或再多穿幾個耳洞。
消費的領域也附和著這股開發多功能和製造夢幻的趨勢,變革正方興未艾。
目前在香港擁有三十個大賣場,並提供電話訂片送貨到家服務的香港金獅影音超特店,於去年一月起開始在台灣布點。座落在湯城工業區的三重店占地五百坪,陳列有錄影帶兩萬種、雷射唱片十萬張、電腦軟體五千套,是目前亞洲最大的影音產品賣場。開幕當日,有獅子王、米老鼠等卡通人物及演奏迪士尼音樂的現場樂隊,帶領興奮的小朋友進入店裡。
萬聖節時店員均扮裝上場,有的扮吸血鬼,有的著南瓜裝;金獅影音超特店公關行銷專員張裕昌形容顧客的反應是「surprise」!而耶誕節時店內也雇請了耶誕老公公發糖果給來賓。
賣場中架設了超過四十台電視及三十台共可試聽三百片雷射唱片的試聽機,繁複界面搭配霓虹燈、跑馬燈及顏色鮮豔塑鋼材質的看板,「滿像拉斯維加斯的」,行銷經理俞青華比喻,在這裡既可享受購物的便利,也有如在夢境的附加價值。
由於採用目租制,平均一支帶子的租金只要三十到四十元,而且「平常買不到的錄影帶,在這裡可以一次買足。」目前金獅影音超特店已經有四萬名會員,每月營業額以近一0%的比率成長。他們並計畫在台投資台幣二0.六億元,於三年內開滿一百家連鎖店,相信屆時將進入一個夢幻通路的戰國時代。
看人秀或自己秀
消費夢幻歷險,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會找到什麼,會收集到什麼資料,會與哪些人不期而遇。位於捷運站旁的視訊餐廳V-TOUCH似乎就得箇中三昧。
這家後現代主義格局、以電腦點菜的餐廳,設有DJ及VJ引導客人做議題對話或叩應,客人的影像透過隱藏式錄影機會出現在四個樓層均可觀看的大螢幕中;日後他們還準備發展成產品發表會、約會遊戲或表演節目的互動形式。
希望來客「融合在餐廳中而且他是主角」,總經理苗豐全闡述其理念,除了飲食之外,餐廳還推介最新的流行資訊。
透過微軟公司支援架設的企業內網路,將店裡的電腦連線,提供點菜、遊戲軟體、辦公室常用軟體、視訊會議及上全球資訊網等服務在餐廳裡,使用網頁界面的好處,苗豐全舉例:「如一張唱片有好幾首歌,可以只選一首,不必從頭聽完。」
視訊餐廳最「夢幻」的地方,是可以經由多媒體設備,讓顧客登台演出,「可以把自己秀出來,也可以看別人秀。」苗豐全觀察,這裡吸引許多敢秀、喜愛新事物的新人類。餐廳天井式的設計,讓許多男男女女在中間的透明玻璃橋上亮相,表現自己的一面。喧騰的餐館人聲笑語鼎沸,走出店外則如一場夢幻劇剛閉幕。
這齣視訊大戲投資金額達五千萬,主力供應商就有五十多家,回收也相當可觀,平均的月營業額有四、五百萬,來店人次從十一月開幕至今已達六千人。
夢幻正在都市底層蔓延滋長,釋放出都市人被捆綁的夢想渴望,是商機同時也是有趣的解碼習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