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道暴力、山頭派系環伺的高雄,民進黨自行參選立委的律師蘇盈貴,卻是個異數。
從抨擊民進黨人頭黨員,競選總部遭焚毀,到點名批判法官索賄,而血濺立委征途。蘇盈貴像是佛經中濡羽撲火的鸚鵡,憑著一股傻勁,企圖飛撲惡勢烈火。
「殺人放火」接連招惹上身,把一向不出風頭的蘇盈貴,逼上了南部新聞要版:八月中,一把無名火燒爆了競選總部的地磚,冰箱、冷氣、影印機僅剩磷灰骸骨,蘇盈貴十多年的剪報資料,盡化灰燼;一個月後,一把三尺長的全黑開山刀,砍向蘇盈貴後頸,刀刀直劈四肢關節,十餘處肌腱斷裂、刀深見骨……。
「直到現在,我對人性還是很樂觀。」歷劫之後,蘇盈貴字字堅定,吐出對人民的信心。
儘管癱臥在床,捲曲的四肢自厚重石膏滲出斑斑血跡,炯炯的雙眸,依然逼射出他的堅持:「這不算什麼挫折,我很快就會站起來。」為了復原快些,他更執意忍痛不施麻藥。
從律師生涯到決心參選,三十七歲的蘇盈貴一路走來,十足展現了傻子精神,不計後果向特權惡勢力挑戰,然而卻也現實地對比出惡質政治的無情。
當人民對司法風紀失去信心,律師與法官合流為共犯結構,他不但猛批法官,還公開為文,為法官打分數,舉辦法官評鑑。他的父親蘇修金以其耿直個性,曾斷言蘇盈貴開業的律師事務所必定三年內關門;不過多年來,他相信「烏龜哲學」,雖慢、效率差,也要拚命爬,因而堅持至今。
獨力難回天
只是執業十一年,他也有一人無力回天的感慨。
九二年立委選舉,澎湖立委參選人林炳坤送計算機、手錶、電磁爐、照相機,蘇盈貴率先出面檢舉,結果第一審科處有期徒刑九個月,緩刑四年。媒體還曾煞有介事地刊登,檢舉人將因此獲得一千萬元獎金;然而當人民淡忘,到了高等法院,法官自由心證,全案在不受媒體注意下,已判決無罪。
而九四年初,縣市議員賄選案,全國四百多名議員遭起訴,一時之間,風聲鶴唳,到了下半年,全案又無聲無息;直到今年在高等法院又重新啟動時,坦承受賄者,刑期確定且撤銷緩刑,而連辯論庭都不出席的行賄議員,則獲得減刑。
「這是我厭惡身為律師的主因,這種隨心,竟然叫做自由心證,獨立審判?」他反詰道。
身為律師對司法無力,他卻在社會運動中得到快樂;近年高雄新興的都會運動,蘇盈貴便是當中的活躍份子。從「乾淨選舉救台灣」,到兒童、青少年、環保、社會福利工作,都有他的足跡。聯合報高雄記者蔡榮耀舉例,曾有企業老闆送錢到家,請蘇盈貴當法律顧問,他卻和環保、消費等團體,聯手捅這些業主,拿業主的錢為社會做善事。
「幾十年來,台灣總是「搞運動,肥了運動家,瘦了運動員」,帶頭的運動家往往名成利就,一走了之,」蔡榮耀則堅信,蘇盈貴不但是有策略的運動家,還是有責任感的運動員。
願為阿甘
因此雖然一面詛咒鄙棄政治,卻又不甘心把國家資源交給政治狂熱份子,蘇盈貴決心參選。
進入了選舉機制,蘇盈貴首先面臨民進黨內人頭為患,賄選傳聞不斷的困擾。一對夫婦曾為蘇盈貴獻策而爭辯,妻子主張要改革,要先在體制裡耍詐,養人頭,爭取主導權;先生則深具理想色彩,堅持不能養人頭。
「以無擊有,才會豬羊變色。」參選至今,蘇盈貴跳脫了傳統的選舉框架,堅信「感覺的傳佈才是最佳宣傳」,一切從啟發人性著手。
也許對既有窠臼撞擊過大,蘇盈貴除炮轟人頭黨員、勸阻同黨候選人勿挑撥族群情感,還一舉揭發不法法官,終招致災禍。
與蘇盈貴結縭四年的妻子陳瓊如,語氣哀痛中帶著幾分堅定:「這些年來他一直憑著傻勁往前衝,還沒到終點,早已傷痕累累;新聞過後,只怕會成為負面教材,人民學習到的反而是冷漠。」事件之後,蘇盈貴臥榻的阮綜合醫院,鮮花迄邐滿長廊,慰問訪客絡繹,更有BBS站的打氣話語片片傳來。
也許這條路並不寂寞,正如蘇盈貴的自我期待--不願成為失敗的唐吉軻德,而是成功者阿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