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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國仍是異域-泰北僑生曾林剛故事

遠見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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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見編輯部

1995-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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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國仍是異域-泰北僑生曾林剛故事
 

本文出自 1995 / 8月號雜誌 林洋港攤牌,國民黨分裂?

我是在緬甸北部出生的中華民國孤軍第二代,今年虛歲二十九,父親曾建春,母親彭素清,都是廣西人。我只見過親生父親的照片,他在泰緬邊區的一次戰爭中被炸死了。從小家裡靠母親到處打零工維生,印象中她能做的都做了。還住在緬甸的時候,有一天媽媽突然被人抓走,我只好開始賣冰棒。

半年多以後,媽媽從獄中被放回來,不准我再賣冰棒,準備帶我們到泰北滿星疊找姨媽,聽說那裡的中文學校比美斯樂便宜很多。母親後來告訴我,父親臨終前托人帶回來給她的遺言是:「一定要想法子給孩子們學中文,不要讓他們忘根本。」

剛進滿星疊大同中學的時候還能整天念中文,後兩年學校被泰國政府沒收以後就不行了。我們的導師是從台灣志願來的王濟群老師,他帶著大家砍竹子、割稻草,蓋了一間「中文教室」,每天利用泰文學校上課前和放學後補習。王老師還特別加強數理課,他說將來我們回台灣升學,程度一定趕不上,現在就要更努力。那時候也是左耳進、右耳出,現在才體會他的話的重要。

後來,王老師因為偷教太多中文,被泰國政府驅逐出境了。

初中畢業以後本來不想去台灣,打算在泰北山區開出租車,才能多陪陪媽媽。但是她非常堅持,賣牛賣馬也要我和弟弟回台灣升學,所以我們就到桃園念建教合作的私立高職。剛開始念的時候很吃力、又很想家,真想跑掉,但是又怕家鄉的人笑,後來才比較適應。

沒想到我快畢業的時候,泰北僑生已經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憑入境證換國民身分證了,而且我那本快過期的護照還是假的。那時候來台灣都是母親安排,辦護照的人也跟她說沒問題,怎麼會想到那是假的呢?

無國籍的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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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我就成了無國籍的世界孤兒,從一個「異域」來到另一個「異域」。

沒有身分證字號的日子並不好過,不能存錢、租屋、開車、就醫、出國、甚至結婚生子,連想納稅也不行。什麼勞保健保,我們一概沒有,只有靠天保地保自保,還會經常被當作非法「外籍」勞工,進出警察局。

還好,我算是少數有固定工作的人,畢業以前我就在一家公司當業務員當到現在,還學會台語。老闆對我還不錯,但是沒身分證又不能升遷。其他同學多半在工地常臨時工,有一天沒一天,在工地沒保險也滿危險的。

自從僑委會叫我們自首以後,我們終於得到臨時身分證明書,但是它就像一張衛生紙一樣沒用。奇怪的是,政府到現在都還沒有解決辦法,也不把我們遣送出境。後來我們組成「泰北孤軍後裔權益促進會」,曾經靜坐、請願、辦公聽會。但都是沒什麼用,每次的答案不是「已交由相關單位處理」,就是叫我們去找另一個相關單位,問題是,我們已經跑過行政院、內政部、僑委會、外交部,甚至還有總統府。

以前在泰國時人家叫我們中國人,我們以為回到祖國,就可以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沒想到真正的困難還在後面等著我們。我媽也是不能亂跑的難民(泰國政府規定,持難民證者未經核准,不得隨意擅離所居山區),就算她終於申請到給無國籍人士專用的護照,她也不能來看我,因為全世界只有台灣不給有護照的泰北難民簽證。

去年,我的母親因為心臟病發作住院,我只能在這邊窮擔心,因為我沒有台灣護照、也沒有泰國國籍,想回家看她老人家一眼都沒辦法。打電話到醫院給媽媽的時候,我哭了。我只能請她不要胡思亂想,把病養好再說。母親回家以後,聽說章委員長今年六月要來滿星疊,她就和同學的親友一起在雨中拉白布條陳情,實在是太辛苦她了。

都已經八年了,媽媽,請您一定要再等我們一下!

(馬萱人採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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