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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之戀

林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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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蔭庭

1994-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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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之戀
 

本文出自 1994 / 5月號雜誌 第095期遠見雜誌

「天哪!捷運工程又出事了。」「怎麼搞的?同樣一套衣服,在台北穿起來就是不像在國外漂亮。」「如果不是為了工作,我早就搬離台北了。」……

抱怨,已成為台北人最通行的語言。

可是別忘了,當初是什麼原因將兩百七十多萬人吸引到這塊大磁場來的?

借用劇作家對紐約下的注腳:「如果你愛一個人,送他去紐約,那兒是天堂;如果你恨一個人,送他去紐約,那兒是地獄。」台北,不同的場景,同樣的愛恨交加。

有這樣一群人,把台北的美與醜看得透透,把自己要的東西釐得清清楚楚,然後決定死心塌地留在台北、享受台北。

他們是離不開台北的人。

「中心」的感覺真好

台灣像是桌筵席,台北人經常端坐首位,最好的菜餚擺在面前。

「每個人都喜歡被重視,我習慣了更中心」的感覺。」擔任立委謝啟大助理的高仁慈坦率地說。出身大稻埕世家的她,目前住在大安區仁愛路,那兒生活條件優越,她無法想像、也不能忍受別的地區停水停電的滋味。

「在中心」的感覺不僅限於物質條件,更包括貼近社會脈動,尤其當所有重要媒體都集中在台北,彷彿台北的故事才是新聞。高仁慈覺得,「在台北,事情都發生在周圍,立法院打架,離我很近。」再比方,麥克傑克森來台北演唱,她趁興去聽了;即使沒去,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如果在別的地方,我根本沒機會去,我會很鬱卒。」二十五歲的她肯定地說。

高仁慈的男友深覺「在台北付出的生活品質代價與收穫不成比例」,有意勸她一道回他高雄老家發展。她很猶豫,「在高雄也許可以賺更多錢,但那種不被重視的感覺,我不能滿足,我寧願少拿一點錢,留在「中心」。」

資訊發達,努力與世界同步,是台北大都會另一迷人處。

一位美商銀行的經理表示,即使在台北,與世界中樞的訊息流通都有落差,更何況如果離開台北,連當天的華爾街日報都看不到。「只耍我在台灣一天,我都不會離開台北,這裡能提供給我的最快資訊太重要了;我不可能為了追求清新、純樸,到別的地方去。」這位三十出頭的國際性專業人士說。

台北是個混亂的城市,但它的「方便」讓人上癮。

一位台北小姐,即使只到新竹,一出門就不知如何是好,公車久候不來,計程車也難等,急得她想招手搭便車,「我習慣了台北的方便,由奢入儉難。」她說。

縱使不會開車、騎機車,在台北也行得通。公車雖然偶爾會無預警罷駛,但都四通八達,票價也不頂貴。招手即來的計程車,幾乎可以送你到任何你想下車的地點(不論是否違規);司機備有的迷你電視機,客人可以自由選台;免費供應的「台灣之聲」,讓你在最短時間內瞭解熱門話題。一位夜貓族,每次出國回來,從高遠公路交流道轉下台北市時,心底就直歡呼:「台北,我回來了。」她懷念台北二十四小時都有的餐飲、小吃,不寂寞的夜晚。

暗影反生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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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很有潛力,目前看起來很亂,但會一直發展出多樣性。」在台北執業的建築師阮慶岳,醉心於這個都會的豐富多層次。

阮慶岳兩年半前從美國回到高雄,參與籌設國立海洋科學博物館,他發現高雄文化只有單一層面,除了主流價值(社會乍富後的金錢文化),別無選擇。回到台北,他看到很多刻意走在社會邊緣、不守遊戲規則的人,都也能保有隱密,可見這城市的包容大度,「站在台北中央,不可能看到所有角落,那種神秘、詭異的感覺很好」。

「我喜歡台北那種腐爛到發出芳香的感覺。」正在寫一系列台北人小說的阮慶岳細膩地描繪,一個城市必須有些壞的、頹敗的東西,才會豐富迷人。他談起前兩天晚上到迪斯可舞廳,煙霧彌漫中有股大麻的味道,整個心靈都鬆掉了。他在美國和高雄都尋不到歸屬,「台北是我屬於的唯一城市,沒有其他可替代」。

同樣從事藝術工作的雲門舞集舞團經理葉芠芠也說,創作的人情感一定複雜,台北競爭激烈,衝擊多,要抵抗的東西也多,讓人有很多話要說,雲門二十一年,一直在變,就是因為「這樣的一個都市,隨時在提醒你」。

葉芠芠對台北的感情和對紐約一樣,非常樂在其中。她在紐約念書時,沈醉在各種藝術活動中,那兒人情冷淡、地下鐵骯髒,她懷孕時還曾遭搶劫,但她對這些「毫不在意」。

的確,並不是所有人都詛咒台北的罪惡、污濁,在這群「忠誠」的台北人眼中,暗影反生異采。

包容力強

任職於內政部著作權委員會、潛心佛學多年的何鈺燦認為,學佛有八萬四千個法門,初學者遠離塵囂,大隱則隱於市,在台北,容易沈淪,都也是成就自己的好地方。而且佛家講「迴光返照」,凡事回過頭來看看自己,埋怨交通亂的人本身也常違反交通規則,台北的亂都是人造成的。

近年來,有人高唱「遠離台北」,其中不少是回鄉的人,回到有親人、祖墳、老宅的地方。但是,對台北市二七%的外省族而言,台北可能是他們唯一的根。在這裡,省籍意識最淡薄,講國語嘛也通,癡迷於大中國的陳映真、林正杰可以生存,各式京、川、粵式餐館最合口味;私心裡甚至覺得,在這兒還可以抓住昨日光輝的一點尾巴。

一位外省籍的媒體工作者坦言,由於台語不靈光,心理有障礙,不太敢離開台北,「台北可以包庇我,接納我的弱點」。每次到中南部,他都警覺該學台語了,但一回到台北,都又覺得好像沒那麼迫切。

而對上奇廣告公司業務開發總監李志恆來說,台北是最有中國味的地方。

十四年前李志恆從香港懷著尋根的心來台念書,飛機盤旋下降時,他有股想親吻台灣土地的衝動。台北有最多中文書籍和思想,是香港、大陸都比不上的。走在台北市混亂的街頭,他有時會閉上眼睛,想像著美好的事物。他聽不太懂台灣話,但覺得很熟悉、親切,很有安全感,這已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談起台北種種,他完全說「我們」如何如何,如今即連回香港,他都急著想回來。

實踐管理學院空間建築系講師李清志,則經常以童心觀察台北都會,並在報端發表心得。他與一群建築背景的朋友,正在研究「台北學」。

「很多人談「台灣學」,政治上很敏感,談「台北」就令人舒服、有自信多了。」坐在咖啡店臨窗的高腳椅上,李清志望著外頭的行人說。他表示,過去對台北的研究,多限於日據時代的古蹟,缺乏對光復後的瞭解,他們試圖找出台北近代有趣的地方。比如,信義計畫區一所兵工廠,現在拆得只剩一座碉堡,他給學生作業,想想應如何利用那

碉堡,有個學生想到在上頭放只時鐘,讓附近大樓的人都看得到。

「一個大都會的故事永遠說不完,而且,都市發展到一個程度,可以自成一國。」籍貫高雄、在台北出生的李清志,祖父是高雄鹽埕基督長老教會的首任牧師;他不愛談「中國人」或「台灣人」,只覺自己是「台北人」。「我不太有台灣的觀念,只有台北的觀念。台北像個城邦,有台北人的尊嚴、榮譽,身為台北人是驕傲的。」李清志定定地說。

「三世修得城裡人,七世修得上海人。」「寧可上海一張床,不願浦東一間房。」上海人有這種「上海情結」。台北人呢?

台北,這些年被埋怨得有些灰頭土臉了。但是,這一群愛得癡迷的台北人,揀盡寒枝後,還是心甘情願地棲息在這最高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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