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太地區興起,台灣經濟行情看俏。九0年代的台灣,已打拚出高科技產業的寬廣發展空間,帶起另一波海外科技人才回流。
三十九歲的盧超群,曾以一項重要發明,獲得美國IBM公司最高榮譽獎章。在經濟部五年七十億台幣「次微米製程技術發展」科技專案號召下,他放棄「正在爬」的IBM總部策劃經理職位,和六位夥伴共同成立鈺創科技公司,開發出台灣第一顆自行設計的高密度記憶晶片(4Mb DRAM)。「學了一身功夫,為什麼不貢獻給自己的國家?」
他理所當然地表示。
三年前才成立的旺宏電子,是個陣容龐大的海外學人經營團隊。在漢鼎創業投資公司的支持下,總經理吳敏求花了三個月,說服二十八個家庭搬回台灣,踏入亟待升級的積體電路工業。到今年,回國人數已增到五、六十人。
研發部門生力軍
引進有經驗的空降部隊,是工研院發展前瞻性科技打出的王牌。最近三年,工研院先後請回美國貝爾通訊研究所的吳作樂和鄭瑞雨,擔任電通所正副主管,推動整合性、附加價值更高的電腦與通訊工業。
唸博士時曾任台灣同鄉會會長的吳作樂,回想短短兩個月決定回國的過程,「作決策需要一時衝動,台灣用得上我,我就回來了。」
大批的海外人才回流,為急欲突破產業升級瓶頸的台灣,注入一股強大助力。
短期來看,在台灣半導體、光電、機械零組件愈來愈倚賴日本,嚴重影響產業未來競爭力時,海外學人帶回關鍵技術和人力,正可以彌補研發的不足,「尋求重點式的突破,」經濟部中小企業處處長、前科技顧問室主任施顏祥肯定地表示。
長遠來看,有經驗、又有台灣生活背景的海外華人投身國內政府機構或民間企業,一方面帶動台灣科技產業迅速發展、技術漸次生根;另方面也可加強整合學術界與工業實務的資源,吳作樂分析:「以前教授大部分是一畢業就回來,真正有工業界經驗的不多,」現在,資深技術、管理人才陸續加入,「產、官、學、研,更能有效結合。」
近年來政府和研究單位相繼推動大型計畫,企業也在招人才求成長,海外人才回流的步伐正逐漸加大、加快。
單是美國AT&T的貝爾實驗室和貝爾通訊研究所,最近三年就回流了八、九十人,分布在工業界、工研院和大學院校。
八0年代初期全友、台揚的團隊回國創業模式,不再是唯一途徑;有心打拚的海外華人,選擇參與既有企業或新公司,以合作代替自己創業。
四十五歲的段行建,前年應大學同學聯華電子董事長曹興誠之邀,回國掌管聯友光電。在美國全錄工作十一年、專長薄膜電晶體和感測器的他,現在正帶著一批工研院材料所員工,和聯華電子攜手開發兩項正熱門的關鍵零組件;筆記型電腦的螢幕--薄膜電晶體LCD、傳真機的眼睛--掃描感測器。
機會增加競爭也烈
也有不少海外華人選擇留在國外,做「技術回流」。生產掃描感測器的敦南科技,找到原來參與美國國防計畫的華人工程師,集體負責研發,將技術帶回台灣量產。不過,「有人丟球,也要有人會接球,」一位觀察者指出這種模式成功的關鍵,在於台灣是否有消化技術的人力。
隨著近年來創業投資蓬勃發展,更多的禶~透過創業投資或顧問公司,「先投資(海外),等適當時機再引進(技術),」五年前辭掉工研院副院長的建邦顧問公司總經理胡定華,手上就有三個案子同時進行。
胡定華強調,高科技靠人才,要在人才聚集地投資;當台灣企業紛紛投資或併購矽谷高科技公司、發生交流現象時,「就代表有大量工作機會。」
工作機會雖多,成功的機會即減少。十年前隨團隊回國創辦台揚科技的謝其嘉觀察,雖然台灣的薪資條件、工作環境比以前好,求職、創業競爭卸比以前激烈,現在「大家比較以平常心看待」。
兩年前股市由一萬二千多點暴跌到二千多點,也降低了台灣物質報酬的誘因,加上生活環境日益惡化、公共建設緩不濟急,一些趁股市熱潮返鄉探「金」的人,試過一陣紛紛打退堂鼓。
要調整雙方的期待和認知差距,宏瞻資訊副總經理趙家安認為,回國的海外華人必須先認同大環境,熬過半年到一年。本地的政府、企業則不僅要審慎選人,也耍了解如何用人,讓歸國華人及早進入狀況,才能真正貢獻。
人才整合產業升級
國外大企業講究專業、分工細密,即使在高階職位的技術人員,「一般經營管理的經驗還是不夠,」宏碁電腦董事長施振榮以自己為例:「不像台灣老闆,財務、人事、市場、管理,什麼都插手。」
為了讓技術人員順利過渡為經理人,施振榮建議,企業負責人應該從兩方面下手。對剛回國的海外華人,先讓他們處理技術層面的事務,二、三年後再面對開拓市場、擴充規模等複雜問題;在公司內部,則安排一些搭配海外華人的專才,帶他們儘快上路。
運用社團力量,也可以建立經驗傳承的管道,縮短海外華人的適應期。由美國貝爾實驗室及貝爾通訊研究所回國的海外華人,就組成了「台灣貝爾協會」,嘗試透過組織運作,協調供需雙方,讓更多的貝爾人回到台灣,進一步了解、認同台灣。今年五月,該協會將正式申請為全國性社團,發揮更大的影響力。
事實上,隨著台灣經濟、科技迅速發展,台灣對高級人力的需求正日益殷切。
在已開發的科技產業,正亟需具國際觀的資深人才,做縱向與橫向的整合。以資訊工業為例,個人電腦的獲利力己大不如前,唯有向上朝系統化升級,旁及通訊、軟體等應用性產品,或建立自己的基礎工業,「才能在國際上立足,」宏瞻副總經理趙家安觀察,雖然資訊業發展近十三年,「比較上層的人才還是缺。」
人才密度將取代GNP
在新興工業領域,則需要集各種經驗的海外人才投入,尤其是整合性高、幾乎涵蓋所有科技產業的航太工業。台翔總經理柯如甦最近便積極尋找「通才」,將航太工業的主幹建立起來,「有了主幹,自然可以帶起各式各樣的應用人才。」
面對國際競爭日趨白熱化,不少科技界人士指出,台灣應該用更靈活的方式,開發海外人才資源,「現在是錢找人,不是人找錢,」去年籌組中寰人文發展基金會、轉任全友電腦副董事長的王渤渤就認為:「人才密度將取代GNP,成為經濟力的新指標。」
韓國曾自美國拉回近千位通訊工程師,開發大型交換機;印度也成立軟體技術園區,計畫引入十五萬名軟體工程師;馬來西亞更直接與澳洲雪梨大學合作,利用外流到澳洲的人才。
在全世界人才爭奪戰中,如何打好「海外人才」這張牌,將是台灣高科技發展的關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