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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錢,我買權

馬耀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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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耀輝

1992-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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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錢,我買權
 

本文出自 1992 / 2月號雜誌 第068期遠見雜誌

「政治要花錢」是日本政治人物一貫的論調。

現任外務大臣的渡邊美智雄在瑞案曝光、輿論鼎沸的當時曾說:「(花錢的政治)那裡不好?」「對國民生活有何相干?國民變窮了?薪水少了?經濟不景氣了?(瑞案)只不過是一個小現象罷了!」一九八九年二月的眾院質詢上,類似的發言使他再度成為議場的眾矢之的。

如果說政治人物最大的開支是選舉,似乎只說對了三分之二。根據「朝日新聞」的調查,一場選舉的行情是兩億元(約新台幣四千萬元),這只是宣傳、雇人幫忙花的費用;那麼,沒有選舉的時候,錢是不是就不花了?答案是:平常要套交情,更不能不花錢。花多少?一億日圓!

首先是選區內外的婚喪喜慶。「朝日新聞」的調查顯示,含議員本人親自參加、夫人或秘書代替出席在內,一個月平均要參加葬禮二十六,五次,喜宴六.六次。逢到年末、年初的忘年會、新年會,更是一天趕好幾場,平均是一百十六次。

這些場合統統不能空手,林林總總加起來,一百四十萬日圓的慶弔費和交際費,每月固定地消失。這些還不包括自行企畫的集票活動,例如茶會、歌謠秀、球賽、運動會、卡拉OK大會等。全部加起來,至少需要四、五千萬日圓。

第二大筆的開銷是後援會的人事費用。政府給每位議員派有二位秘書,由政府支薪;但是兩個人辦不了什麼事,議員必須自行雇用秘書、辦事員和駕駛。在議員的選區裡,也需要有秘書不斷與地方勢力保持關係。「朝日新聞」的調查指出,每位議員手下的工作人員平均有十六人,人事費用一年至少要花上三千到四千萬日圓。

最後加上租辦公室、往來東京和選區之間的交通,都要花錢。這些大約要再耗掉一、兩千萬日圓。

渴望金錢援助

為了支應每年上億的固定費用和選舉花費,日本議員對於錢的渴望,套句日本的俗諺:「從喉嚨裡都想多伸出一隻手來」;因此,弄不到錢就意謂著與政壇無緣。為了延續自己的政治生命,議員只有繼續設法籌錢。

議員的收入有三種:一、國費援助,將近兩千萬日圓。二、黨本部、派閥、有力政治家的支援。黨每年給兩次,一次約二至三百萬日圓;派閥也是一年兩次,金額相差不遠。有力派閥或有力政治家往往聚財力強,至於聚財力差的派閥或人物就難逃物競天擇的命運了。這也是派閥政治不易剷除的原因之一。

第三種是自行籌措。一般分為「獻金」和「派對」,這兩者的收入占去總收入的五九%。 「獻金」又分為小口和不定期的大口。議員在京阪或地方上,另外設有一個或多個有別於集票後援會的「資金後援會」,加入該會的企業每月繳納五千至兩萬日圓不等的「會費」,這是小口。通常後援會總有數百家企業參加,如此聚少成多,構成後援會的財政基礎。愈是規模大的派閥,或者議員的名氣響亮,爭先恐後加入的企業就不絕於途。

「派對」可以說是「資金後援會」的延伸,參加者有會員也有非會員,以鼓勵、慶賀等各種名義前來。「派對」券當場販賣,一夜間籌來的錢常常得用大麻袋或紙箱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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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商掛勾有共識

企業不惜花大把鈔票支持議員的道理非常簡單,保持與政治的良好關係,更進一步獲得政策上的恩典。然而令人驚異的是,連企業界上上下下似乎都認為我出錢,你一定會出力。

在瑞案的搜證過程中,日本電信電話公司(NTT)有一個「自願基金」被掀了出來。該基金自一九八五年成立以來,至八八年共在社內籌集了的八億日圓,分別交給宮澤派、中曾根派、安倍派、竹下派等等。

這些錢是按NTT的職員等級徵收的,高級職員兩萬圓、股長級五千圓,統統由年終獎金中扣出。三年裡,NTT的職員從自己的口袋裡被迫掏錢出去,竟然無人有異議。除了感歎日本人對企業的忠順外,也印證了一般員工對於政商靠攏不論是默許,還是積極贊助,在他們心裡似乎早已存在著一種「共識」。

政商一旦掛勾,腐臭自生。去年十一月底因逃稅被判刑的原環境廳長稻村利幸,就是明證。

金權政治影響所及,政壇永遠只被有錢的政治人物及其子子孫孫所把持,形成一個平常百姓難以參與的絕緣體。這些政治面的不良後果,從新首相每由各派閥在檯面下折衝產生,就可以看出。

無怪乎宮澤上台後第二天,華盛頓郵報有一段辛辣的諷刺:「這個週末突然發生的事,似乎證明了三十六年來控制日本政府的政黨,雖然名為「自由、民主、黨」,實際上是最保守的政黨。「黨」,只是五個鬆散的派閥所聚集而成;名為「民主」,自民黨內部的運作,一點都不民主。」

再從經濟面看,企業一旦有政治撐腰,漸漸有恃無恐。

一九九0年底日本股市暴跌後,證券公司為大企業彌補巨額的投資損失,而不顧眾多散戶利益的作法,卻只換來政府輕罰停止營業數天了事,證明連日本政府也不敢將大企業的虎鬚。其次,政策制訂往往保護、圖利了企業,而且是保護和圖利那些交得出錢的大企業,至於中小企業,只有任憑大企業宰割。

當一個國民的年終獎金無端少了幾萬圓,或投資股票的錢被證券公司拿去填補大企業的損失,或者只能望著不動產的天價興歎時,渡邊美智雄二年多以前的話,實有修正的必要:金權政治怎會與國民生活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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