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朝陽公園西路。
一排連棟舊公寓的門口,屋簷下掛著一塊木牌,寫著:「地下室出租」。司機兼嚮導小周回頭對我們說:「這裡應該就有『鼠族』了。」
在中國,「鼠族」指的並不是老鼠這種動物很猖獗,而是指某個特定族群,也就是那些住在大城市裡大樓地下室的人,通常是漂流到北京工作的底層階級。
因為面對日益高漲的房價,他們不僅買不起房子,甚至租不起房子,只得委屈自己住在超級便宜的地下空間。根據大陸媒體估計,北京鼠族約有100多萬人。
我們沿著樓梯往下,燈可能是壞了,一路忽明忽暗,到地下一樓,左邊只有一個類似門的開口,被厚重的塑膠布遮得很密實,掀開一看,裡面還真的有住人。
一個老頭踱出來,應該是房東,看到有人要租房子,便帶頭參觀。整個地下室隔成30幾個房間,走在裡面,像進入迷宮一樣,左拐右拐,燈光昏暗,一條通道上還掛著晾衣繩,披著許多洗好的衣服。
老頭摸出一大串鑰匙,打開一個黑漆漆的房間,裡面大約3坪大,只有一張床,一套桌椅,但見牆上白漆脫落,斑斑駁駁,濕氣相當重。隔間是用木頭做成,隔壁有人說話,這裡聽得一清二楚。
「晚上6點到8點才有熱水,一瓶熱水要另外加收5元,不准在房間用電鍋、電熱水壺,每月租金800元,」老頭嘰哩咕嚕說了一大串規矩。
800元人民幣的房租,在台北也租得到一間迷你雅房了,但在北京,只能租到條件極差的地下室。
「這裡合法嗎?」被人這麼一問,老頭狠狠瞪了我們一眼說:「要住,得拿身份證登記,怎麼不合法?」
在「地下招待所」裡,只有出了門才能見到陽光。我們發現裡面住著各種人,清一色是20幾歲的年輕人,最多的是來自各省懷揣夢想的大學畢業生,其次是農民工,有的是超市的營業員、酒店行李員,有的是工地的建築工人。
月薪1500~2000元人民幣,是他們最大的共同點。地下室每月租金300~800元人民幣,他們勉強能負荷。
濕氣重到讓桌子上的書角捲了起來、棉被變得潮濕、電腦螢幕裡出現水氣,身體黏黏的、常常感到腰疼,是鼠族生活中不得不承受的辛苦。撐個2、3年,「等工資調到3000元人民幣,就搬離地下室,」鼠族們普遍都這麼打算。
令人覺得「差很大」的是,同樣一條朝陽公園西路,距離「地下招待所」不過500公尺,便是美輪美奐的藍色港灣購物中心,這座高級時尚廣場的人均消費額是400元人民幣,在這裡吃一餐飯,抵得上鼠族半個月的房租。
居住在同一座城市,卻宛如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