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大學畢業的強尼寫不出一篇流暢文章」,已是司空見慣的問題。仔細探究,擁有大學文憑卻沒有寬廣知識、溝通技巧、邏輯思維、群體觀念的年輕人,猶如過江之鉚。教育界人士不免憂心忡忡,然而「改革核心課程」實如一場政治運動,舉步維艱。
根據「美國新聞與世界報導」的調查,在美國一百四十一所大學文理學院中,連續二年(一九八八、一九八九)排名獨占鰲頭的三所學院依次為:史華斯摩學院(Swarthmore College)、艾姆赫斯特學院(Amherst College)及威廉姆斯學院(Williams College)。
賓州的史華斯摩學院以革新通識教育聞名於世,沒有一堆考試,但學生要在大四通過一項「通盤知識」測驗才可畢業;命題人員多來自校外的耶魯大學、普林斯頓大學及達爾特茅斯學院(Dartmouth College)。
除了智識培育外,每年約有三百多位學生參與社區志願服務,體認社會需要。無怪乎該校可薰陶出當今最具影響力的教育家科爾。
麻州的艾姆赫斯特學院針對美國社會未來取向,特別注重各地區地理、文化教育比大一學生一定要上一門綜合性的通識課,由二至五位不同教授合教;如「種族與性」,是由心理、歷史、人類學教授共同傳授;另外「演化與智識革命」由歷史、生物、化學等系教授開講。
該校的彈性教學、培育學生自信心和課堂上蘇格拉底式的辯論、注重思考訓練,使它去年的排名,已躍升為第一名。
麻州的威廉姆斯學院因一九%的學生為少數民族,特別充實學生在未來世界的應變力,尤其是深入瞭解第三世界國家的種種運動及美國人口變遷。
學校要求學生在大四前一定要必修一門「非西方研究」或「美國少數民族」的課,而學生可由五花八門的亞洲文化、非洲社會、拉丁族等六十門課中任選,極富彈性。該校最近並籌設「多文化中心」,充實教育內涵。
開設日本研究課程
加州的波摩納學院(Pomona College)排名第四(去年掉到排名第六),學校教育注重師生關係,每班十四人的小班制教學,校方並鼓勵師生在校內共餐話敘。
雖然該校重視社會科學,為因應未來生物革命,已自三年前加入分子生物課程,校方並和其他鄰校結盟,共享充裕的教學資源。
排名第五的麻州衛斯里學院(Wellesley College),自去年秋季起,特增設兩學期的「美國本土研究」及「非西方研究」二門必修課並且加入日本及日本研究的一系列課程,以因應未來日本的經濟挑戰。
該校的大學生除了可修習校內七位教授合開的十八門電腦課外,還可去麻省理工學院上其他課。校方正預備為三分之一的主修科學學生,花費一千三百萬美元,籌設科學中心,讓學生有更好的科學教育。
賓州佈林毛爾學院(Bryn Mawr College)同列第五,以哥德式建築聞名,校內的三十五所建築已列入國家史蹟錄,適於培育對古風、歷史有興趣的人才。全校二六%的學生為亞裔、黑人、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因此大一學生必修一系列的「多元論研習會」,學習如何在多元社會中生活得更有意義。
通識教學著重品質
最有趣的是馬利蘭州的茅特聖瑪莉學院(Mount St. Mary’s College),這所嚴格的運動學院經過五年悉心籌畫,推出四年六十一個學分的通識課,包括:寫作、西方文化、美國經驗、神學、哲學、倫理、非西方文明等,每班二十五位學生,教授以研讀、計論、與訪問學者辯論來充實教學內容,暑假另有研討會,研究如何改進教學。
該校的努力證實,一所大學或學院只要有眼光、具領導組織力、肯花時間策畫、願讓多位教授參與,及建立良好的晉升制度,均可辦出一流的通識教育。
而全美的大學中,現行的通識教育情形及成果如何?由愛克森教育基金會(Exxon Education Foundation)提供的六項通識教育研究,其中四個由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高等教育研究所進行,另二個分別由高教價值會及賓州的圖姆研究團(William Toombsetal)著手。
賓州的調查,顯示五百四十六所四年制學府中,通識教育時數占全部課程三七.九%,較一九七四年為高,但仍低於一九六七年的四三%。且六五%及八五%的大學分別已有數學及寫作必修課。
洛杉磯加大的研究著重通識教學品質,結果顯示在兩百八十四所四年制大學或學院中,九三%是採用課程分布體制,其中品質差異頗大,有的大學不僅有通識教育理念,還加入少數民族和女性研究,以符合潮流;有的學府只有大一書報討論、通盤測驗或大四論文,較注重個人發展。
也有的學校用科際整合方式推出課程、田野研究、特殊訓練;當然也少不了選擇性較少的「架構式」通識課程。五%的大學在主修系中另增加通識課程,只有二%的大學像台灣的大學一般,有人人必修的共同課。
教授影群力較高
其次,對一百八十九所四年制大學或學院,進行通識教育成果分析研究,由學生解決困難技巧、口語表達力、寫作力、人生哲學觀、自信心等二十四個指標來度量,發現影響學生發展的九十七個環境因素中,以和教授接觸的影響力為最高;其次是校園內的半工半讀工作;校園內的社團活動、研究計畫也有少許助益。
一般說來,除了領導力之外,學生愈認真用功於通識課後讀物和作業,其教育成果也愈大。規模小的私立學院,較學生人數多的公立大學易收實效。
在課程設計上,由主修中增添通識課的作法,可增加學生說寫能力及進入研究所之準備,但仍難培養學生的獨立運作;科際整合的通識課能訓練學生的自由政冶觀,但對學生的數學解析力毫無助益。
循序漸進全面改革
洛杉磯加大又以該校大學生入學前測驗(SAT)分數及考入研究所後測驗(GRE)分數比較分析,發現凡是專修人文、社會學科的學生在數量方面表現很差,主修數理的學生字彙仍不足;顯示多數大學生並未善用寶貴機會充實自己的弱點。
在教育價值研究中,發現愈是以某種教育理念導向,而做特殊規畫的課程,效果愈大。可惜的是只有三%的學府有特殊的行政組織,專責推動,但無足夠的教學器材;因此不少學府只有二五%~四0%的大學生受到通識教育之惠。
不容諱言的是,近年美國許多大學生在各種智能測試上仍有多項缺失;許多教授更是駝鳥作風,終日埋在自己專業象牙塔中;加上不少大學行政系統也是依樣畫葫蘆,增加學生通識必修學分了事;關心教育的人體認,文到了改革之時,因此任職哈姆蘭大學(Hamline University)教務長六年的傑瑞.蓋夫(Jerry Gaff)繼八0年代改革之後,提出「第二波的通識教育改革」。
這次改革的目標有四:(一)將原有通識改革理念深入校園;(二)讓更多學院參與改革;(三)發掘新人,指引更新改進策略;(四)以更熟練的辦法革除校方推動、執行所遇到的各種障礙。
較常用的改革策略有兩種,一是「循序漸進」,如幾百所學府已加入新的大一通識課,有的甚至重視所有寫作,不僅僅是英文寫作;像喬治麥森大學(George Mason University)和哥特安佛學院(Gustavus Adolphus College)還有整合性的通識教育課程。
另一種革命性的作法是「全面改革」,私立的哈姆蘭大學和威爾安姆特大學(Willamette University),州立的俄亥俄大學和布魯克林學院(Brooklyn College)及加州Los Medanos和佛州Miami-Dade的兩所社區學院。這些學府在改革一新後,校譽興隆。
要全然改革成功,不光是給一個癌症末期病人下幾道猛藥。換開幾門課只是表面功夫;真正徹底的辦法是教授要改變其知識面和教學行為,學生也要打破只為分數、文憑求知不當的學習態度。換言之,教授要懂得如何給學生課後作業,學生也得認其在課後寫報告,改革的初期尤為脆弱,需多方面的耐心與恆心。
然而教什麼較為適當?就像大企業的經營理念一般,首先應確立各校的教育哲學觀,即他們期望畢業的同學具備那些素質?其次是由校園的課外活動、入學許可、出版品、教師聘任和考核及財源上,多方配合,期達共同目標,而不僅是由課程著手。
換言之,由校園新文化的一致理想,取代往昔「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弊端。就像教育改革家蓋默森(Zelda Gamson)說:「要做到英文的五個R’s(resources,recruitment,retaining,rewarding,restructuring),才能真正改革成功。」
在一片改革聲中,紐澤西州展開全州大學教育品質普查;也有的大學專聘校外諮詢顧問從事評鑑;布魯克林學院以此外來刺激,讓教授過一段時間即有「革新奮進」之感!
在改革方法上,佛州社區大學的作法就棋高一著,該校請每一教授,都再三思考最佳的教學法為何?俄亥俄威斯蘭沿大學舉辦許多全國性的研討會,如文化、公共價值、新科技與文化和個人選擇與公益;麻州的惠登學院(Wheaton College)特設「工作與學習中心」,讓學生課堂所學能與未來工作世界連接;威廉安姆特大學嚴格淘汰主修系內兩百門課程。
牛津、劍橋的紳士教育傳到了美國,激起一連串的反思與變革,台灣每年為數甚多遠渡重洋的留學生,又從美國學到了什麼?
(金傳春為台大醫學院公共衛生研究所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