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大學觀瀾社「衛生紙工作室」不久前出版「A片專輯」,在校園公開發行。這份報紙型刊物配有五張顯示了男女生殖器官的性愛照片,並有口交鏡頭。而文字內容也相當直接:「看A片會不會興奮?A片的什麼部分讓你覺得爽……?」
社團指導老師勸導他們停止發行,學校也貼出布告,如再有類似行為,將受處分。但「衛生紙工作室」也張貼公告,表達「出版理念」,還告訴學生那裡可以得到這份刊物。另外又貼出電影海報、畫出裸體男女及性器官。清大開訓導會議,決定處罰他們。
這樣的「學府奇譚」使我們不能不興起一些疑慮:
一、大學生怎麼可在校園中做出這種事?不知道這是不道德的、並可能觸及刑法?
二、一個社團必然有若干成員,難道大家都同意這麼做?
三、既然老師勸阻、學校制止,何以竟毫不理會,而變本加厲?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我們需要瞭解;它究竟是一個偶然的、獨立的個案,還是有普遍的適用性?
把法律一腳踢開
學校是一個社團,是構成整個社會的一分子。社會大環境裡的形形色色,不能不對青年發生影響。當我們解剖、檢視這個社會之後,也許就對「A片專輯」這類的事不再那麼驚詫。
四十年來的台灣,在威權統治之下,政治思想和公眾生活的活動空間是受到限制的。一旦結束戒嚴,原來的組織結構解體,社會各階層的潛在力量一起冒出頭來,不多久就形成了一個可觀的多元社會。
多元社會是民主政治的先驅和基石,本是好現象,無如每一個團體甚至個人,都把權力伸張得太多太快,而又把法律一腳踢開。大家都自由了,但是自由得像在台北市開車一樣,誰都可以橫闖直衝,可是誰都不安全、不好過。
我們的第一大反對黨「民主進步黨」,從「黨外」時代開始,一直就受國民黨的壓抑,他們的「積憤」是可以想得到的,所以初期他們抗議、遊行、甚至在立法院裡吵架打架,社會大眾也給予諒解。
可是三年於茲,民進黨似乎沒有學到別的,仍是不斷重複使用老的手法。只破不立,對於國家法治精神的戕害非常明顯。
舉例來說,政府禁止以彩券賭博,這事對世道人心有益,不能說沒有民意基礎,也不能說是惡法。可是民進黨部公開發行「非彩券」(「非肥皂」就不是肥皂了?),而且由黨主席堂而皇之的公開搖獎。一個標榜追求「民主」的黨竟敢仗勢毀法,誰能相信它將來執政了真會循法律以推行民主。
丁大衛看民進黨
「民主進步黨」進步不多,還不僅是我們的看法。美國在台協會前任駐台北處長丁大衛五月間訪華,在台停留六天,看了很多老朋友,卻未與民進黨人士晤面。
他在華府接受中央日報特派員訪問時表示,民進黨和他兩年前在台灣時一樣,沒有什麼長進。他說:「執政的國民黨有一套套計畫……,而民進黨,在這方面是一無所有,是零。他們只是在議會裡罵人、打架、摔麥克風,所扮演的完全是消極角色,我不相信他們這樣能爭取到選民。」
中央日報是「官報」,民進黨可能懷疑其報導的真實性。但是對於丁大衛這樣的採訪對象,中央日報大概會很謹慎,而且自從五月十九日刊出以來,至今已歷時一月,未見懂中文的丁大衛否認,應該不假。友直居「益友」之首,民進黨是應該加以反省的。
不過丁大衛說「執政的國民黨有一套套計畫」,恐怕不無溢美之嫌。這個年已近百的老大政黨,看不出有什麼前瞻遠見。
雖然國民黨近年有不少改革,但無一不是他人逼出來的。國會結構也,人權保障也,大陸政策也,每一件都是被動的,都落在民意之後。剛剛宣布結束動員戡亂時期,立即就惹出「獨台案」的風波。這些都證明國民黨不願放出權力,對民主政治能拖就拖。
為了繼續執政,國民黨往往把黨的利益放在人民利益的前頭。拿這次行政院局部改組來說,起先外界寄予很大期望,結果仍舊是搬風,而且分贓、遷就的痕跡十分明顯,有些人是放在並不適任的位子上的。國民黨高階層在安排人事時,不知曾否想到,他們應該向老百姓負責。
多黨不代表政黨政治
國民黨的很多缺點,平心而論,因為民進黨的監督而得到改進,但非常不幸的,民進黨並未能充分盡到在野黨的責任:
一、它只批評、打擊國民黨,從來不鼓勵它積極做事。
二、提不出有價值的公共政策可供人民選擇,而且在國會中不斷以暴力杯葛議事,不斷搞街頭群眾運動,使選民不放心給它執政的機會。
總統府資政邱創煥日前訪美,在加州向美國前任總統雷根介紹台灣各方面的發展,特別標榜我國目前已有六十二政黨。人民有結社的自由固然可喜,但政黨雖多並不一定就有政黨政治,無政黨政治也就找不到真正的民主。
林正杰六月二日宣布退出民進黨,他在退黨聲明中說:「音聲相和,朝野相惜。政治家應該彼此以禮相待,以義相交,以協商代替鬥爭,以理解代替意氣。」根據這些標準,他問:「在中國歷史上,到底出了幾位政治家?」
想想一年前國民黨內部的生死惡鬥,想想民進黨領導階層年來的言行和他們對費希平、朱高正和林正杰等人的排擠,我們恐怕無法回答林正杰的這個問題。
政治家對國家、人民有責任感,所以他能嚴肅的自省,刻苦的自律;政客則反是。
我們的政客太多了,大家都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社會受到感染,怎能不亂?清華大學「A片專輯」事件,不是憑空來的。
再看看職棒觀眾無來由的「鬧場」。既然社會運動可以搬上街頭,自然也可以搬進體育場。
今天的台灣好像已沒有道德規範行為準則,「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這樣的社會,前途怎能令人樂觀?
曾國藩曾說:「風俗之厚薄奚自乎?繫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嚮。」今天朝野政治人物,均為當權在位之人,就代表那少數的一二人,每想到可憂慮的政治風氣、社會秩序,不由就想起曾國藩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