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歲特教老師》郭筱君
四處流浪 年年都得應徵教職
留著一頭俏麗短髮的郭筱君,來自新竹,現年33歲,職業是中學特教班導師。由於沒有教師證、屬於一年一聘的代課老師,過去十年來她走遍台北,至今服務過的學校將近10間,幾乎一年一換。
根據去年教育部師資年報,目前國內中小學師資人員共有16萬3409人,其中正式編制的專任教師只有一半,8萬6804人,代理和代課教師為1萬5977人,其餘的儲備師資(俗稱流浪老師)達6萬628人,郭筱君便屬於流浪的代課教師。
每年開學前的7、8月,她都得像社會新鮮人一樣,到各校重新應徵。每年報考不同學校,就快跑遍台北12個行政區了。
論教學能力跟熱情,郭筱君自認不輸正職老師。唯一差別,就是少了一張教師證。
問文化大學教育系畢業的她,為何不考呢?談到這個,她揮了揮手,直說自己不擅長考試,「教師甄試我絕對考不過的。」
其實她並非沒試過,但一次參加甄試時,旁邊坐了位看來40多歲的中年大叔,那幅景象,讓她心涼了半截,從此斷了念頭。
儘管薪水只有正職的八成,折算下來月薪約3.5萬,而且各校徵代理教師的規定是,前三次大多會要求具備教師證者,如果前三次都徵不到老師,第四輪才會開放給像郭筱君這樣的流浪教師,使得工作的不確定性很高。
明知「代課人生」非長久之計,但郭筱君還是用莫可奈何的口氣說,「也只能這樣了!」
寧可窩台北 不想回老家賣菜
跟許多隻身北上的年輕人一樣,縱使留在台北又苦又累,但回老家,卻又從不在規畫裡。
郭筱君念大學後才搬上台北,父母、哥哥、姊姊至今都還住在新竹。捨不得女兒獨自在外,有時回老家,媽媽會塞錢給她,更三不五時勸她回去,但她認為,留在都會區,代課機會多,「如果回家,大概就會去幫媽媽賣菜了。」
攤開收支表,郭筱君的生活還算過得去,每月薪水1∕3儲蓄,位於市區的小雅房,月租9500元。房租和水電瓦斯等花費也占1∕3。剩下的是生活費和服飾、化妝品等開銷,昂貴的名牌精品,不在消費範圍內。
兩、三年前,她開始到家具行打工,儘管時薪才100元,但每月起碼能多攢4000、5000元,不無小補。
談到婚姻與感情觀,單身的郭筱君其實一年前曾有論及婚嫁的男友。然而她卻在最後一刻喊停,「是我自己沒有準備好。」將來會不會結婚?明年會到哪間學校教書?還要再流浪多久?郭筱君的未來充滿一堆問號。
像她這樣的年輕人,台灣社會是否愈來愈多了?
39歲大學兼任教師》蕭旭智
以學分計薪 有時月薪僅數千
鏡頭轉到台北市郊的某間大學,62年次、戴著黑框眼鏡的蕭旭智,又是另一種典型。他現在在這所大學做博士後研究,月薪5萬多。去年撰寫《崩世代》一書的中研院助研究員林宗弘,是他清華研究所的同學。
從大學、研究所、到博士班,蕭旭智花了11年才拿到博士。但學成後這三年,他有一半時間在各校當兼任老師,收入起伏不定,有時甚至達不到基本工資。因為兼任老師的薪資水準,由教了多少學分而定。最差時,一學期只有2學分的課,算下來月薪只有幾千塊,還不如去便利商店打工。
最多時,一學期教19學分,儘管收入變多,卻得每週奔波於不同學校趕課。
「大學的教職缺額不多,這是最大問題!」他觀察,許多學校為節省人事成本,更寧可用兼任或專案老師作為教學主力,不但按鐘點計費(每小時約630元)、每學年還可重新招聘,比正式教授便宜、也更具彈性。
根據教育部統計,2001~2011年這10年,大學裡的專任教師,從4萬1822人微幅增至4萬9929人。反觀兼任教師的數量,卻從2萬7111人暴增為4萬4215人,激增了63%!
原本應有長遠規畫的高教體系,老師竟愈來愈多短期工,格外諷刺。
談到人生規畫 就憤憤難平
身為家中長子的蕭旭智,從中部隻身北上。
由於念的是社會學,使他對不公不義的事特別敏感,攻讀學位期間,蕭旭智還曾今進過媒體界跑新聞,以此做為探索社會百態的媒介。今年初才成立的「台灣高等教育產業工會」,蕭旭智也一起響應4月底的抗議活動,和許多有相同處境的老師,一起到勞委會、教育部面前,大聲地說出心聲,揭露高教雇用走向「非典化」的問題。
隨著歲數漸長,蕭旭智把未來鎖定在學術界。「以我現在年紀,哪家公司會用我?」
他反問,「我的人生走到這裡,應該算是比較失敗的吧!」他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
他憤慨地說,社會對高成低就的青年很不友善。當問及是否有成家生子的打算?做什麼工作?薪資多少?每個問號,都在刺痛他們。
「你說啊!像我現在這樣,還能做什麼人生規畫?」「現在當老師,或許不是一個好職業!」對於未來,蕭旭智只能盡量爭取教課或研究機會,認命做,能領多少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