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C執行長周永明,是國內科技界著名的省話一哥。在各種公開場合上,他發言一向不多,更極少滔滔不絕。許多人都好奇,一個如此低調的人,為何能領導做出台灣至今最成功的品牌?
「他是研發出身,講話很直,有時候甚至直到有點不給情面,」和周永明合作多年,交情不錯的微軟消費通路事業群總經理吳勝雄觀察表示,周永明絕不是話少害羞,而是說得精簡,但往往一開口就很有殺傷力。
若用動物比喻的話,周永明很像陸地上跑得最快的獵豹。雖然,獵豹沒有狐狸、狼那樣世故,但平日蟄伏在山林中,一旦嗅到好機會,就會顯現勇者無懼的精神,閃電出擊,常常能成功挑戰體型比牠大的動物。
不講空話 對科技願景始終懷抱著熱情與執行力
吳勝雄強調,許多人欣賞周永明,正是因為他不講空話,會用努力做事的熱情來感動人。當談起科技的未來願景,他的豪情壯志也不輸賈伯斯,更不怕和國際大廠嗆聲。
1956年出生於緬甸的周永明,祖籍雲南騰衝,父親是典型的華僑商人,做過百貨、玉石與製藥。但是他從小就對拆解電器比較有興趣,沒想繼承家業。於是在家鄉念完電子科二專後,便於22歲時,以華僑身分來台灣尋求發展。
儘管隻身來台,但周永明好似一點也不害怕。來台灣第五天,就找到了兩個工作,說明他適應力超強。後來,他擔任過汽車音響公司工程師,很快存了一些錢後,還是想念書,於是便就讀海洋學院電子系(現為海洋大學電機系)。
完成學業後,應徵上外商迪吉多電腦公司(1998年被康柏電腦併購)的工程師,就這樣遇上了他事業的第一個貴人,也就是當時主管、後來成為宏達電創辦人之一的卓火土。
事實上,時任迪吉多工程處處長的卓火土,面試時就發現這個新人能力頂尖。層級高兩級的卓火土愛才心切,索性破格自己下來帶周永明,上班沒幾天,就要求他設計一個惠普的IC。 周永明接下任務後,白天上班不夠,晚上還自己上夜班徹夜研究,果然不負所望,設計出足足減整體成本1/4的新產品。
也因此卓火土願意一路拔擢周永明。後來在1997年,自己和王雪紅創立宏達電後,就第一個把周永明挖過來。
周永明,平常看似溫和,也不愛說話,但只要一談起科技,眼神就會發亮,甚至槓上權威人物也不怕。比如在全球科技界德高望重的微軟創辦人比爾‧蓋茲。
無視全球科技業潛規則 公開當面嗆聲比爾‧蓋茲
2006年比爾‧蓋茲在美國拉斯維加斯的消費性電子展上,發表一款搭載微軟行動作業平台的Palm手機。其實,這款產品背後,是由周永明團隊設計研發的。
但是,比爾‧蓋茲在展上只顧著宣傳外商品牌Palm,HTC的名字一次沒提過,讓周永明備受打擊。後來他竟無視於代工貼牌廠商,應該低調當品牌商幕後英雄的常規,第二天早上約微軟高層會面,並當面向蓋茲抗議:「你知道這些產品都是台灣的宏達電設計出來的嗎?怎麼不講!」當場讓下不了台的蓋茲神情不悅。
然而,周永明也做過讓這位軟體界鉅子很感動的事。2005年,周永明靠台灣微軟的幫忙,積極爭取到第一次和比爾‧蓋茲會面對談。在會議前,他跑去找一個專門做皮革製品的老師傅,特別訂製了一款有三、四十個口袋,每個口袋大小均可裝下手機的超大皮包。
那天,當比爾‧蓋茲一坐定,周永明馬上在他面前打開這只大皮包,裡面霍然裝著30餘款各型各色的手機,有的是宏達電已幫人貼牌生產的機種、也有正在自行研發的原型機。接著,他就如同電影中神槍手掏出手槍般,豪氣地一一掏出每款手機,細心解說。 周永明對科技的熱情,馬上打動同樣有科技狂熱的比爾‧蓋茲。他最後盛讚,宏達電是他見過最棒的硬體合作伙伴!
從研發工程師逐漸蛻變為全球大廠掌舵者 而王雪紅看到周永明的優勢,也不止於拚勁與膽識。王雪紅曾表示,同樣是研發好手,卓火土的個性比較按部就班、務實,會算好成本;可是周永明永遠會有完全出人意料的新點子。
事後來看,周永明的創新思惟,十分適合這個科技變化愈來愈快速的時代。然而,2004年周永明當上執行長的另一原因,是卓火土也早有倦意,早想放手給年輕人。
早在剛成立時,周永明便是卓火土內定的接班人。只是他愛當工程師,之前從沒想過當執行長,對於研發以外的營運、財務等知識,也亟需補強,才能順利接棒。
於是,2004年,周永明又重回學生身分,這次是就讀專門培養企業領袖的政治大學企家班。 企家班總導師司徒達賢,是國內著名的策略大師,宏碁董事長王振堂、精技電腦董事長葉國筌等科技業要角,都出自他門下。他表示,會來企家班的,都已在企業擔任中高階職位,常常自己滔滔不絕,聽不進教授的話。周永明卻剛好相反,一開始上課時有點悶,可以看出他對於研發以外的專業,有點抗拒,還需要老師一直引他說話。
司徒達賢認為,周永明當時最需要的是自信。還好他心態調整很快,差不多快到結業時,就看出他有信心領導一間企業。
宏達電開會守則:開會時請確定你的意見有價值 後來,在宏達電2005至2006年從代工轉向做品牌的過程,一開始就是周永明親自領軍,每週內部開一次會深度懇談,足足花了三個月整理出初步計畫,之後才找適合的管理公司來。 除此之外,周永明也請教過宏碁創辦人施振榮,關於宏碁做品牌的祕訣,就此慢慢建立一套屬於自己的領導風範。
周永明的管理思惟,第一個是強調謙卑。所謂的謙卑,絕非一味服從,他認為,謙卑是一種競爭力,有謙卑的態度,才會去問、去聽別人講的話。重點在於觀察與適應環境。
事實上,宏達電內部的會議室裡,有一條開會守則寫著:在開會時,請確定你說的是有價值的意見,否則請沉默。牆上還懸掛著許多讚美沉默、無聲美德的小格言。就可想見,宏達電的企業文化,不喜歡滿口空話、卻沒聽見別人聲音的員工。
他第二個獨特領導作風,則是用挑戰,取代柔性的激勵,來激發員工鬥志。 講話直接、用挑戰取代激勵、喜歡閃電行動的「彼得大帝」 像是2009年宏達電一度營收下滑,品牌在歐美認知度不夠,員工開會時士氣都很低落。周永明一看,竟然沒有安撫員工,反而說:「我們如果不Go big(做大)就Go home(家裡蹲)啦,不如明年挑戰成長一百趴,你們覺得怎麼樣?」 周永明事後驕傲地說,當時員工嚇到說話很微弱,可是嚇了幾個月,想出的改革計畫,諸如HTC Sense介面開發、「YOU」品牌行銷活動都很成功,早在隔年第一季,就確定營收成長一倍目標可達成,證明激將法很有效。
內部員工指出,周永明開產品會議時話不多,卻很直接,容易令人緊張,看他就像是個不怒而威的皇帝。後來索性跟著他的英文名「Peter」,背後給他起個很威武的「彼得大帝」綽號。傳神地形容這位以往的害羞研發工程師,已蛻變為指揮調度千軍萬馬的俄國沙皇時代彼得大帝。
周永明第三個領導特質,則是喜歡閃電行動。
根據《華爾街日報》透露,位於美國西雅圖微軟辦公室附近的宏達電產品設計中心,員工們常常到了辦公室,才發現周永明不事先告知就出現,並殷勤檢查產品的每一個細節。讓設計團隊神經繃很緊,總擔心執行長這個不速之客,會突然對產品有甚麼新意見。
一名科技領域業界人士認為,周永明的做事速度,早在還沒當執行長前就比別人快,應該不是為了搞神祕,而只是他太急了,沒時間通知。 做品牌,即便有獅子老虎般的威嚴,當市場風向改變,就算是之前國王寶座坐得再久,一樣會失敗,就如諾基亞對上蘋果。而台灣代工廠商,習慣用馬般的苦幹實幹,一味服務客戶,等到要改做品牌卻沒有市場嗅覺,也不行。
周永明,或許正是台灣科技業少數擁有獵豹性格的領袖,方能迅雷不及掩耳般,六年內把一間默默無聞的小公司,打造成全球百大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