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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台灣生命力!

李慧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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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慧菊

1989-11-15

瀏覽數 20,300+

尋找台灣生命力!
 

本文出自 1989 / 12月號雜誌 第042期遠見雜誌

菩提葉美麗,片片是完美的心。生物學家說,菩提原生於熱帶雨林,它花了上億年的功夫,才修成完美的葉尖,只為了排水方便。

生命力是自然界,也是台灣永不枯竭的資源,免費的。

台灣的中國人,不論是美、是醜;是上進、是墮落;是良善、是罪惡,他們就是理直氣壯地活著,像一片片菩提葉。

計程車司機撈撈叨叨,每個人好像都是生活哲學家,謝雲碌是其中之一。

民國六十二年,股市跌到兩百點,他買空賣空,把兩百萬儲蓄賠光,房子也沒了,老婆跟他離婚,兒子也帶走。從此他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先在樹林鄉下買房子,後來又在土城買了一幢,現在他也有了新的家庭。

「就是要靠我們的耐力跟磨力。」瘦小的謝雲祿相信只要一步步來,生活一定更好;抱怨跟批評,不能解決問題。

向上奮發的尊嚴

你也許在街上遇見過她,黃足粉,一個台灣特有的「考試挫敗者」。她今年二十六了,考會計研究所考了兩年,都沒錄取,而且分數還差一段距離。很多長輩覺得她資質不夠,但她還是要考下去。

也曾工作過,實踐家專畢業的黃足粉瞭解了文憑的重要,她不甘心自己只能做到這個地步。「我不服輸,我心裏有種聲音告訴我,要堅強。」她語氣雖然平靜,卻透出一個向上奮發的尊嚴。

股市在燒。永和有位老先生,清晨六點半就爬進還沒開門的號子,等九點開盤;晚上,一個年輕上班族,戴著眼鏡,弓腰曲腿,用手提00七當桌子,細心畫著長長短短的股價走勢圖。臉都要貼到紙上。

每一個人都有這麼一個生命的故事。在夜市挑三揀四、討價還價的男男女女、已經八十七歲卻堅持砍柴燒洗澡水的老婦、在公園裏彈揚琴的算命先生,他們的喜怒哀樂,組合成台灣社會的脈動。

在這個轉動快速的「轉型期」,台灣居民呈現出來的粗放氣質,是獨特的。因為這裡最寶貴的資產,是機會,賺錢的機會、成功的機會、表現的機會、求生的機會。階級畫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僵化,人人像手握彩券的賭徒,帶著希望過日子。

千年循環不已的治與亂,磨出中國人能屈(好死不如賴活著)、能伸(寧為雞首勿為牛後),及最卑微的樂觀(天無絕人之路,一枝草一點露)。這種性格在今天的台灣,可能轉化為追求理想、自我實現。但最強悍的表達方式,無疑是生存的意志和對幸福、富裕的嚮往。

壓不扁的玫瑰

台東農家的勤儉、簡單的心思,像這裡乾淨的天空,一目了然。

今年的颱風獨厚台東,留下的作物因此身價百倍,玉米一袋四十斤,最低的行情曾經只能賣一百元,現在最高叫價到一千二。

精矮的林錦江大概最近忙壞了,除了自己的二十甲田,還包了五十甲玉米田要收割,久未整理的頭髮,亂得像貝多芬。但他很樂,今年的玉米,起碼可以替他賺進一百五十萬。

誰也看不出來林錦江曾是江湖中人。二十年前,小學畢業後,他到台北跟著哥哥做黃牛,專賣火車票,日日燈紅酒綠,白天賺三、五千,晚上就花掉三、五千。

再回到台東,已是兩手空空。他打過工,戮破三次眼睛;然後借貸種田(「伊X的,人家借錢五個保人,我要七個,就瞧不起我。」),種百香果遇颱風,種木瓜逢大水,因此現在還負債兩百萬。

但他現在很滿足,堅信只要努力,加上他的聰明,在泥土裏,他餓不死。「橫直賺了錢就認真開,沒錢就認真做。」

楊達寫過「壓不扁的玫瑰」,林錦江身上就聞得到那朵玫瑰的芳香。在都市,賺錢過好日子的熱望,更是處處可見。

一個等著服兵役的年輕人,寫上市公司申購書寫到凌晨兩點,他為了提高中獎率,找到一百五十個人頭。

王瑋喧白天自己作皮首飾,晚上擺地攤。他每天一定要做到三千元以上的生意才肯離開,「就像小學生每天都要寫功課一樣。」

小時候過怕每個月都要向人借錢的苦日子,二十九歲的王瑋喧給自己的未來訂了一個更難寫的「功課」,要存夠五百到一千萬現金(房子除外)。為了加速實現願望,他除了傳統的「打拚」方法之外,也懂得運用現代投資管道,放十八萬到期貨公司,每個月還可以拿到兩萬元左右。他有信心這家公司不會倒,因為「我打聽了。」

金錢成為信仰

攝影工作者阮義忠,很喜歡引用沈從文的一個觀念,鼓勵他的學生--光靠興趣,無法長久從事藝術創作,必須有信仰;信仰人與人之間溝通的可能,而藝術能做到其他方法做不到的溝通。

同樣的,生活有了信仰,生命才能像藝術創作一般,令人感動。

今天的社會,儘管普遍受到物質至上、享樂至上的批評,金錢逐漸成為一種信仰。但這個社會之所以仍令人留戀,是因為有許多人還可以堅持一些金錢之外的價值。一個香港僑生看完「悲情城市」後,問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他沈默一會兒才說,他羨慕台灣,因為這裡還可以累積出這樣的作品;在香港,這是非常困難的。

有的時候,這種信仰的力量,是很簡單的敬業精神。

台大側門,羅斯福路上有個票亭,四、五十歲的老闆,一天八小時窩居兩坪不到的地方。但乾淨整齊,沒有妨害行人道的違建。窗門上貼著兩張車票(全票和半票),做產品展示,還有一張飲料的價目表,可口可樂十五元(一般賣十七元),童叟無欺。票亭旁還擺了垃圾筒,提醒吃喝完畢的人,不要隨手亂丟垃圾。

而每一代年輕人,都有自己的反省和創造,這一代二十歲左右的人,開始對自我很敏感,他們要求與眾不同,也許他們叛逆、不成熟,但至少他們勇於尋找自己的堅持,不管是向現實低頭,或者不是。

堅持尋找自己

輔仁大學企管系畢業的吳懷義,明年準備考中正大學的社會福利研究所。他一直強調自己讀書太少、太晚,到大四才發現讀書的喜悅。

他們班五十多個同學,其中三分之一現在都在號子裡當營業員,每天陪客戶上酒廊、洗三溫暖,有空就跳舞、打麻將。

吳懷義感覺得到這些同學都很疲累,但他們都說,趁現在撈一票,以後再出國唸書。這些營業員的年中獎金(中秋節),有人拿到五十個月底薪。

但吳懷義並不羨慕,還是肯定自己的生活有意義,他自認跟這些同學最大的差異是:「他們很快就接受現實;我卻認為這個社會可以改變,也應該改變。」

「雖千萬人吾往矣」,在重重的不可能之中,生命的力量更顯得光亮,甚至是幾分的悲壯,就像在資本主義體制下,仍堅持社會主義思想的作家陳映真;就像賣了不知多少田、公司跳票,仍繼續辦藝術活動,提起新計畫依然神采飛揚的「新象」負責人許博允;就像一個極平凡的婦人廖美喜。

受苦方解別人苦

乍看之下,廖美喜是最沒有條件幫助別人的人。窮不要說,先天就是跛子,狹心症患者;老了還患有糖尿病跟乳癌,癌細胞已經擴散全身。

「上帝給我這些病,是一把鑰匙。」廖美喜說,因為她受苦,她才瞭解別人的苦。廖美喜現在是馬偕醫院的義工,協助癌症患者克服心理障礙。她並且忍著全身的痛楚(尤其是頭痛),偶而全省到處跑,追蹤她的「病人」。

有的時候,「慈善」事業,在朝氣充沛年輕人手上,也變得很有創意。

每個星期三晚上,台視後面的「三號碼頭」,就擠滿年輕人,參加拍賣活動。賣的都是古物(大部分是台灣的),有刺繡、幾十年前放筷子的木筒、秤鴉片的小秤子,一套碗公;價錢從一、兩百到三、四千。

透過主持人介紹這些老東西的用途特點,一路叫價,三、四十個人分享一種情趣,也瞭解了一點點的過去,台灣人的生活史。

拍賣所得的盈餘,用來捐助需要的人。而捐助對象是當天所有在場的人提名、表決選出的。 拿放大鏡跟顯微鏡觀察同一樣生物,可以得到完全不同的印象。拿顯微鏡看台灣,大部分人都生氣勃勃,但用放大鏡看整個社會,卻往往有不同的結論。

「對,台灣每個人都有生命力,搶劫的人都有,但整個社會卻沒有生命力。」身為作家、國華廣告藝術總監的黃春明,對這個五彩繽紛的大千世界,似乎不太欣賞。

隱藏著危機

和黃春明一樣敏感的人,看出台灣旺盛的活力背後,隱藏著令人不安的危機。東海大學美術系教授蔣勳分析,這片土地上每個個體雖然很有嚮往美好生活的鬥志,但有時候這些力氣表現出來,是互相抵消、毀滅,而不是相生相長的。

最明顯的,是犯罪急速蔓延。

去年七月到今年三月,台灣平均一天發生八十五件竊盜案(沒報案的不計)。

日本近二十年來,綁票勒贖案總共只有三十四件;台灣今年一至七月就有九十幾件。

亞洲四小龍裡面,韓國、香港、新加坡三個社會,黑道用槍作案的,少之又少;唯獨台灣,去年七月以來,九個月內,警方已查獲五千多支槍。

除了最直接的搶奪、傷人性命,這個社會存在另一種不易察覺的毀滅、相互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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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尖峰時間,兩個方向的車卡在十字路中央,誰也不讓誰。

股市每天在賭大小,冷酷地等著看誰接了最後一棒。

台灣一百多條河流,很難找到一條沒有污染的,商人盜林、濫墾山坡地,養殖戶抽地下水,地層下陷。

「人的生活難道不是為了使這個土地更適合人居住嗎?現在卻背道而馳,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大家都想不通呢?」自費研究台灣森林問題的年輕人賴春標這樣問。

不知道為什麼不快樂

這股暗暗的毀滅性力量,不僅僅出現在台灣的生存空間,更延續到了下一代。

台灣四、五十歲這一代所創造的富裕,是中國三千年來的頂點,但下一代在不經挫折、努力之下,繼承了錢財,卻出現了上一代不曾有的迷失。

蔣勳的辦公室常有學生跑去痛苦地傾談一、兩個小時。他們家境都不錯,問題不是他們不快樂,而在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快樂。

去年台灣的暴力案件,四五%是未滿二十歲的青少年所犯的,其中又以十五歲以下的居多。

生活在今日台灣的人,都感覺到亂,氣勢像洪水,當它只是滔滔不絕時,還能欣賞原始、粗野的美;一旦氾濫,很難再令人平心靜氣看待這種摧毀的力量。

「政府可以築壩,利用這些水發電,不一定只能任其決堤。」富隆證券總經理胡立陽表示,人民自私是自然的,但為政者必須引導,使每個人的自私,成為整體社會的利益。

莫竭澤而魚

制度的缺陷容易找,輿論就有累尺盈牘的建議,要改也不難;革心,卻是最艱巨的工作。

中國人吃年夜飯,魚是不能吃的,因為盼望「年年有餘」。但蔣勳觀察到,社會上呈現出一種熱力,似乎是希望一夜之間耗盡一切,不要留「餘」。希望股票明天馬上漲到多少點;吃老虎、吃娃娃魚,好像一口氣要把錢在一代之內吃光;年輕人跳勁舞,像是明天不必過日子一樣。

「古人勸戒子孫莫竭澤而魚是有道理的,因為真正生命的來源在澤,不在魚。」蔣勳說。

這個「澤」,就在留餘地,為自己,為別人,也為下一代。

不會枯竭的生命力曹復永/沒有貢獻,生命是空的

我被人砍傷之後,躺在家裡、醫院兩個月,想了很久,決定還是要走下去。這件事沒有給我挫折,只是讓我更清醒,自己不適合做行政,還是專心藝術(編按:曹復永相信這次事件,跟他處理復與劇校的人事、行政有關)。

藝術不能斷掉

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就會有使命感,覺得傳統藝術不能在我們這一代斷掉。梅蘭芳有他的貢獻,我們也應該做出自己的成績。像我們搞創新國劇的朋友,都很惶恐,擔心年輕朋友看了這種嘗試,以為這就是國劇,反而忘掉傳統國劇,但傳統永遠是創新的源頭,不能丟的。所以我時時都會再回傳統國劇的舞台。

小時侯從香港來台灣,是真的窮得挨餓,才被送到劇院來。但愈接觸就愈喜歡,藝術是我的生命,藝術教育了我。在舞台上是不能NG的,人生也只有一次,每一個角色都重要,演什麼就要把它扮演好。

一股提振的力量

藝術是一種感動和溝通,演員一哭,能哭出人世各種辛酸;輕輕一嘆,道出生命的無奈。在風氣敗壞的社會,藝術絕對是一股提振的力量。

我也有機會改行到電影、電視,但有得必有失,我來自不完整的家庭,我不希望自己的家庭也如此,我覺得那種生活,雖然有名有利,不見得對家好。我也相信,如果不能對社會貢獻出什麼,那麼生命是空的。

郭茂柏/我心中有別人

我七年前開始開公車,聽到好多人對司機印象都不好,我就在想為什麼?所以跟乘客說「謝謝」是應該的,本來我做的就是服務業,我不覺得煩。

賺錢是重要,但我現在一個月休兩天假,可以有四萬元,也滿足了。如果要多賺錢,故意把車子開慢,我多載了,那下一班的同事就少載了;大家都是到台北討生活,要替別人想。

同事有炒股票、簽六合彩,但我一向對賭博沒興趣。所有的物質、東西都會消失,只有健康最重要。

我常常觀察乘客,從他們身上學很多。從前有個乘客,早上坐車一定跟我問好,然後固定坐在第一個位子,遇到老弱、殘疾的人上車,他一定幫忙、讓坐。我常常想起他,社會上比我們不幸的人很多,我們都可以幫助他們,不一定需要很多錢。

從乘客身上學很多

如果有人從後門下車沒付錢,我都想他們一定忘了,或不知道該給;但我也注意一下,如果是慣犯,我到站就不開後門,讓他到前面付錢。老闆不是印鈔票的,老闆賺錢,我們才有薪水。

生命力的枯萎、轉化胡立陽/自私一點會得到更多的

到民間證券商來,是我最大的悲哀,讓我四年前回國的目的背道而馳,但我總得有飯吃呀。

價值觀迷失了

當初在美國美林證券做副總裁,一位長者拍我的肩膀說:「國家需要你……」,我放棄一個月四、五十萬台幣的薪水回來,才發現官場上還是遇去「文武百官」那一套,說我太愛現,說話太多,把我放在證券市場發展基金會,根本做不了什麼事。

當我離開基金會前兩個星期,我胃潰瘍住院,我心裡想,我迷失了,我的價值觀亂了。

社會是太現實了。我到現在還租房子,一個月一萬八,還會漏雨。有沒有人會說,胡先生,你真清高,我房子八折給你?當初我為國家做事,不拿薪水也願意;但是行不通,現在要我拿高薪,我笑納。

自私的快樂

我現在很快樂(哈哈哈),什麼都不想,關心也是白關心。人自私一點,會得到更多。在制度還沒有上軌道,大部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台灣遍地是黃金,機會最好。花一點時間炒股票,老了回頭看這一段,會覺得很值得,三年股市漲十倍,這一輩子還有第二次嗎?

老百姓當然只能為自己著想。該怎麼運用這股力量,那是政府的事。

廖清華/該死的不是我

我每天都很煩、很累。交通這麼亂,員工請不到,你看(拿出一百多頁的人事資料)這些都是這一、兩年離職的,學歷高的就去炒股票,學歷差的就自己當老闆。前幾個月我家被偷,我被砍好幾刀,那個人才十幾歲,已經是慣犯了!

忙.忙.忙

社會這麼亂,移民是已有準備,可是要我放棄這裡,到美國做寓公,我又不願意。

五年前創業時,我很忙,但心情平穩多了。現在財產已經二、三億,我卻不快樂,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知道有工作,有責任。

人家說工作為了餬口,我常常忙得一天只吃一餐,五年瘦了十公斤,連餬口都做不到。去年九月我開車上陽明由,想衝下山崖死了算了,但剛好碰到一個也想死的人,聽了他工作壓力之苦,我心想,該死的人是他,不是我。

後來,我把工廠搬到菲律賓,又投資一個畫廊,我從小愛畫畫,這是我的興趣,開了畫廊,我才覺得有了生機,但誰知這會不會有下一個。

一直找答案

有一陣子我曾午夜到碧潭的河濱公園去找老人聊天,從他們身上得到啟示,否則恐怕早活不到現在了。我現在在追求什麼,連自己也無法回答,我會一直我答案。也許我太年輕了,負擔不了這種「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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